铲身一抖,柳英奇晃身倒地,雷三多足尖一踢,正中柳英奇肩窝,柳英奇只觉得身上一麻,顿时就倒地不再动弹了。
  眼前人影晃动,陆续扑来了三个人,站定之后现出了二瘦一胖,年岁均在四旬左右的中年人。
  那两个瘦子,每人背后背着一个大斗笠,形销骨立,满面风尘之色,至于那个胖子,一身黑衣,背后斜挂着一口八卦刀,看过去更是健悍,留着一嘴的绕口胡子。
  这三个人乍然扑到,那胖子大声笑道:“瓢把子,这小子死了没有?”
  嘿嘿笑道:“怎么会死?”
  胖子赶上去,一抖手,已把背后八卦刀撤在了掌中,口中道:“杀了这小子!”
  嗖!一刀直向英身上砍去。
  他钢刀方落下一半,却为三多一伸手拿住了手腕子,“这人杀不得!”
  一阵哭声,由车内传出来。
  心中一动,对胖子说:“先把这小子给扶起来!”
  他带着那两个背笠的汉子,身子轻晃,已扑到了那辆马车旁边。
  身子方在车边一站,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太太,由车内咕噜一下滚了出来,口中哭道:“饶命!”
  那老太太爬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道:“少爷少爷,你千万别杀人,把我们带回去吧,我女儿她一定答应……呜!”
  三眼睛向车内一瞟,他身边二人之一,用手中的孔明灯向车内照去,就见一个漂亮的妇人正手捂着眼睛在哭。
  妇人身边一个孩子也用手捂着眼睛在哭。
  雷皱了一下眉,正要说话,妇人忽然放下手,泪眼婆娑地道:“你们把柳大侠怎么样了?”
  雷赫赫一笑道:“你是问奇?”
  妇人冷笑道:“就是他,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雷身后两个瘦汉之一,怪笑道:“我们把他杀了,你打算怎么样吧?”
  那妇人闻言竟是一呆,接着一咬牙,尖叫道:“你们……”
  蓦地一把直向那瘦子脸上抓来,口中道:“我跟你们拼了!”
  雷身边两个瘦汉,连带那个胖子,均是在江湖上相当有名望的人,那两个瘦子外号人称“秦岭魂”,一个叫风,一个叫明,俱是风高放火月黑杀人的败类。
  因为他们两个人惯于在深夜出没,所以才得了“秦岭魂”这么一个外号。
  至于那个胖子,却是那河间府的巨盗“半天云”星海,这三个人本是为恶地方,各霸一方,因为作案太多,为官家追查得太紧,才相继逃到了皖浙地方,正巧遇见了雷三多。
  雷失踪江湖多年,声名自不为外人知,这几个人不打不相识,竟然结上了交情,由于武功最高,就被推为首领,四个人歃血为盟,结成了金兰之好,取名为“四天王”。
  三多这个人,雄心极大,愤世嫉俗,此番出道,满心想要有一番作为,他和以上三个人,集结之后,不过是短短几个月,已把原先盘踞在皖浙地方的绿林道,全数征服。
  按说这四个人,很可以立寨开舵,广结同道,而大肆作为一番,可是雷三多脑子里却始终忘不了那个女人,那个早年嫁与柳鹤,抛弃自己的女人——玲。
  他认定了那只绣花鞋必在柳英奇身上,因此在奇一到凤阳,他立时就得到了报告,始终盯着他,直到现在为止!
  那个叫凤仪的妇人,乍听柳奇已死,竟然化悲为怒,愤不顾身地,直向身前的瘦汉魏风脸上抓来。
  魏风反手一拧,已把凤仪带到了怀内。
  凤仪左手用力地向魏风脸上打着,痛哭道:“恶贼……恶贼……你们这些杀人的恶贼!”
  魏风被她轻柔的手打在脸上,竟然丝毫不以为痛,反倒呵呵大笑了起来。
  他弯下身子,在凤仪脸上亲着,怪腔怪调地道,“小媳妇儿,你嫁给我吧!”
  一旁凤仪的母亲,见状早吓得三魂出窍,在地上叩头如鸡啄米一般,哑声叫道:
  “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
  明一抬腿,骂道:“去你妈的!”
  老婆婆身子就像元宝似地滚了出去,凤仪见状放声大哭要扑过去,抱她母亲,可是魏风却紧紧地抱着她不放,车子里的小莲,却用两只小手用力抓魏风的眼,道:“你放开我娘、放开我……”
  三多看到这里,冷冷一笑道:“老三,放开这个女人!”
  魏风看了三多一眼,松开了手,退后一步,干笑道:“瓢把子若对这娘儿们也有意思……”
  三多不理他的话,眼睛注定着凤仪,凤仪这时己哭成了泪人儿似的,她母亲和她女儿,也偎过来哭,三个人的哭声,在静夜里听起来吓人。
  三多皱了一下眉,大声道:“不许哭!”
  他由手上接过一口刀,叱道:“谁哭就杀谁!”手腕一沉,蓦地由下而上,返扣向对方的手腕。来人大为恼怒,哼了一声,右掌闪电似地朝文飞右肋击来,掌风如啸,显示其内力十分雄厚。
  此际文飞除了化抓为拍强行接下他这一掌已无退让余地,于是手臂猛一凝功,反掌迎击,蓬地一声,两拳击卖,只觉对方拿劲之中,蕴含着一股强劲的震弹之力,身不由主地退了两步。
  文飞自勤练王孙那篇内功口决后,功力大进。来人虽将他震退二步,自己亦觉心神震荡,不由一惊。黄衫老者说道:“在不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于你们了。”
  他身形一跃,朝林中疾奔而去。
  只听林中一声沉喝道:“尊驾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呼地一条人影迎面截来。
  蒙面黄衫老者一声不响,挥手一拳击出,一股劲疾无比的内家掌力,直撞了过来。
  此时文飞已然认出来人乃是晓天,不知何时竟伏在林中,他为堵截黄衫老者,竟不闪让,双掌一翻,硬接下了这一招。
  黄衫老者无心与人动手,掌力一发即收,身形一收,竟往斜里奔去,轻功奇妙,捷逾电闪,只闪了二闪,业已不见人影。
  龙翔目光犀锐,双方虽未交手,他已看出黄杉老者的武功,似乎要高出晓天与文飞一筹,不觉唉声一叹。
  易天没能将蒙面黄衫老者截下,脸上顿觉无光,躬身朝翔行礼道:“属下无能,竟未将来人截下。”
  翔摇头道:“此人武功甚是高强,这不能怪你。”
  陆飞怒容于色道:“由此看来,这人是古陵来的?”
  龙翔闻言诧异地道:“你怎知他是从古来的?”
  文飞道:“晚辈一上来便觉出此人口音甚熟,想起是在古陵听过。”
  龙翔道:“他既向本座先行传言,那是决心要向本帮下手了。”
  晓天愤怒道:“五毒帮既如此看得起本帮,咱们倒得好好接待一番呢。”
  龙翔毕竟是一帮之主,微点了点头,竟不表示态度。
  晓天又道:“如若果是古陵传出,咱们何不先发制人?此刻便攻古陵。”
  龙翔不置可否道:“此间不是议事之处,回帮去吧。”
  文飞不便跟去,告辞道:“贵帮此刻正值多事,在下不便再去,就此告辞。”
  龙翔道:“那也好,兄请便把。”
  文飞走后,暗自思忖道:居然敢对太行的全体武林人为敌,可见力量不小,但他们如此作为,不知究竟是何用心?”
  文飞心中极为清楚,来山中的武林人,此列正面临死亡威胁。每个人的心情都极紧张,不知五毒令主,将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大家。
  心中正自思潮翻涌之际,耳畔突传来:“喂!山中有群漏网之鱼,情势十分险恶,你快去救救他们。”
  文飞闻言一怔,抬头四望,却不见人影,正诧异,传音又起道:“快去呀,不用伯,如有强敌,自会有人暗助。”
  这番他可听出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又道:“你这人是怎么搞的,我让你出面去完成这项功德,以后对你行走江湖大有可大帮助呢。”
  文飞举步朝山口奔去,远远便见一处松林边缘,展开一场恶斗,当下加快了脚步,疾向斗场奔了过去。
  这些地方原是进进出出的要道,路边有座凉亭,路是青石板铺成。此刻石板路上,正展开一场血战。
  一方是连脸孔被俱包裹的黑衣人,人数只有四个,还有一个身着黑袍,脸蒙青纱,似是首脑。他端坐凉亭中,竟没参与动手。
  另一才是一群服色各异的江湖汉子,人数约有十余人,似不是一个门派的,看清形好像要出山,而遭到黑衣人的阻止。
  再看地下时,横七竖八,倒着七八具死尸,俱是服色不同的江湖人,鲜血淋漓,染得石板到处殷红。
  他乃极冲动之心,见状只觉一腔怒火直冲了上来,伸手拔剑便待加入,突然心念一转忖道:“慢着,我得问明白情由,免得师出无名。”
  于是,作欲出山的模样,绕开石板路,缓缓朝山下行去。
  只听亭内的黑袍老者一声沉喝道:“回来,这条路不准通行。”
  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道:“为何不准通行?”
  黑袍老者阴沉沉地道:“不准走就是不准走,不要问为什么。”
  文飞故作不知道:“等驾是奉皇上的旨意或是官府的谕令?”
  黑袍老者知他有意找茬,嘿嘿冷实两声道:“看来你是要倚仗着几手功夫硬行闯关了。”
  文飞摇头道:“岂敢,岂敢,既不让走,在不回去便是了。”
  折身便行回来。心中十分懊恼,见吴安国已走,亦缓缓朝山中走去。突然耳际又闻那娇嫩的传音道:“怪我一时大意,不曾想到有人伏袭,竟没把这些人救下。”
  文飞停下脚道:“尊驾是谁,何不现身一见?”
  传音又响道:“情势愈来应急,我没工夫与你说话,张门已发生警兆,你快去看看。”
  你道天下有恁样好笑的事。自己方才十五六岁,还未知命短命长,生育不生育,却就算到几十年后之事,起这等残忍念头,要害前妻儿女,可胜叹哉。有诗为证:娶妻原为生儿女,见成儿女反为仇。
  文飞正等反问,耳畔已然寂静无声了。来人既要他去援助川西张门,料有原因,遂拔步朝川西张门行坛赶去。
  文飞走了约有里许,突见王孙步履踉跄地奔了过来,不禁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搀扶道:“大哥,你怎么啦?”
  王孙闪开身,喝道:“不要碰我,我身中了极厉害的无形之毒。”
  陆文飞见他白玉似的脸上,已隐现灰暗色,知道所言不假,心中大感惶恐地道:
  “大哥是在何处中的毒?”
  王孙摇头道:“此时无暇细说,前面有所山神庙,我要去那里驱毒。”
  文飞伸手折下一根枯枝,把一端递给王孙道:“大哥拿着这个。”
  王孙伸手接住,陆文飞暗运功夫,贯注枯枝,牵着王孙缓缓前行。约行三五里,便有一间极其古旧的小庙,到达庙内,前面供着山神,后面有一个小小单间,料必是看庙之人所居。
  文飞找到一些枯草,先将榻上的尘土拂去,然后让王孙坐下。
  王孙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丹药服下,然后徐徐道:“愚兄必须要两个时辰之内,将身中之毒排出体外,就烦贤弟在我身边代为护守。”
  文飞义形于色道:“此是小弟份内的事,不劳大哥吩咐。”
  王孙又道:“若遇强敌难以抵挡之时,可将白胡子大叔传你的九招剑法施展。虽只有九招,足可急救一时。记住,一个时辰之后,便是最吃紧之时,那时务必留意,绝不可有人惊扰。”
  文飞见他一再郑重吩咐,心情不自觉地沉重起来。暗忖:如若白胡子大叔在此的话,那便可万无一失了。
  此时王孙已然开始入定,文飞遂轻轻管他将门掩上。自己则搬来一方大石,就在门口坐下。为排遣无聊的时光,他心中暗暗将白胡子大叔所传剑法,重新温习琢磨,以便对敌应用。
  时光在文飞的焦灼的心情之下,缓缓溜过,看看已过了近一个时辰。
  突闻门外脚步声响,一个苍劲嗓音说道:“这庙料十分僻静,咱们里面谈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