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琛站在门外,静静的听着老人家说得每一个字。
  
  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活得连个老人家都不如。
  
  白轻轻低眉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滴在水泥地板上,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奶奶还是听到了她的抽泣,转过身来抱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轻轻的安抚着,“丫头,别哭,别难过。真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他跟我说过了,他喜欢你,只要你幸福他就幸福,只要你快乐,他就快乐。他还说了,爱并非是得到,并非是占有,爱是成全。要我说,这缘分呀就是天定的,老天爷早就给你和那位先生拉好线了,注定就是一对儿。不过我家真真也算是没白喜欢轻轻一场,至少给我找回来一个干孙女,干孙女媳不是?以后奶奶死了,就有人给奶奶送终了不是?”
  
  奶奶拍着她的肩膀,语气迟缓的说着。
  
  目光慈祥温柔的看向站在门口的霍云琛,朝他投去了一记赞许的眼神。
  
  霍云琛抿唇笑了,笑得像个大男孩儿似的爽朗。
  
  转身继续去洗菜去了,刘沫见他亲自在洗菜,赶紧上来帮忙。
  
  “喂,快过来帮忙洗菜。”
  
  “来了,来了。”
  
  保镖们都涌上来了,霍云琛很快被他们挤到了一边完全插不上手。
  
  垂手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洗菜,生火,准备做饭。
  
  奶奶拉着白轻轻在院门口看着他们,老人家头一回看到这么多人,心里暖极了。
  
  那顿饭,支起了两张大桌子。
  
  白轻轻亲自下厨,霍云琛从旁边协助。
  
  十几口人的饭菜,快把白轻轻给累坏了。
  
  可是却是她人生中最最充实,最有意义的一天。
  
  奶奶也很开心,那些保镖一口一个奶奶的叫着,她老人家心里暖哄哄的,本来因为刘真突然离世变得空落落的心,忽然间被埋得满满的。
  
  都是田园菜,粗茶淡饭都没有这么粗,可是大家都吃得特别开心。
  
  奶奶喝了些酒,喝了酒话就多了。
  
  讲了很多刘真小时候的事情,还讲道刘真父亲亲手给刘真做的那个护身符。
  
  白轻轻听到这里,把戴在脖子上的那个子弹头项梁给拿了出来。
  
  问奶奶:“奶奶,您说得是这个吗?”
  
  奶奶定定睛看了看,认真的点了点头,笑中带泪。
  
  “对,就是这个,刘真的项梁上刻着一个‘真’字,刘淳的项链上刻着一个‘淳’字,都是他们的爸爸亲手刻上去的。”
  
  听到奶奶提到了一个他们从来不知道的名字,白轻轻好奇不已。
  
  追问道:“奶奶,刘淳是谁?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他?”
  
  奶奶顿了顿抬眼看了看白轻轻,又转圈看了看围着自己的这些小伙子。
  
  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那孩子命不好。三岁那年,他爸爸遭毒贩报复,把他给抓了,找到的时候已经烧成灰了。”
  
  老太太简简单单云淡风轻的说着,好像并没有太伤心。
  
  但是在场听着的人都沉默了,心里莫名的被被揪了起来。
  
  面面相觑,都把沉重难过的心情藏了起来。
  
  “奶奶,咱们喝酒,以后我们都是您孙子。”
  
  “嗯,好,好,奶奶一下子有了这么孙子,好,真的好。”
  
  奶奶多喝了几杯,有些撑不住了。
  
  叫着白轻轻扶着她进屋休息去了。
  
  临走前吩咐道:“你们自己找地方睡,家里的房间我都给收拾好了。”
  
  说完一边挥手,一边进屋。
  
  白轻轻帮着奶奶脱了衣服,给她擦了身子,洗了脸让她老人家能睡得舒服些。
  
  奶奶躺下了嘴里还在嘀咕着:“老头子,这下好了,儿子,儿媳妇儿,淳儿和真儿都去陪你了,你高兴了吧?你有没有想我这个老婆子?别着急,老婆子我也快来陪你了。咱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在那边团圆了。”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呓语,听在白轻轻耳朵里却是感慨万千。
  
  奶奶真是一个不一样的人,她的豁达,开朗,宽容,对生命的理解都给了她对人生不一样的认知。
  
  忙完这些,天已经很晚了。
  
  外面的冷风飕飕的刮着,好像要把窗棂子吹跑似的。
  
  十几个保镖分三班轮流值班,不轮值的都各自找地方休息了。
  
  夜,重归于静寂,小山村的夜更是宁静的让人害怕。
  
  透过窗看到院子里竖着一根电线杆,亮着一盏灯,在风中散发着迷蒙橙黄的光。
  
  望着那盏澄黄的灯光,白轻轻没有丝毫的睡意。
  
  脑子里好像装着很多事,很乱,却又理不出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但唯一可以理得清的就是,她知道她自己又开始担心他了。
  
  霍云琛睡了吗?
  
  在哪儿睡了?
  
  有被子吗?
  
  会冷吗?
  
  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从奶奶的床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下床。
  
  打开门,却发现霍云琛就睡在门口,席地睡着。
  
  刘沫就睡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这间平房里,有三间房。
  
  奶奶一间,刘真一间,还有刘真过世的父母一间。
  
  白轻轻去看了,每一间都收拾得特别整齐,干净,被子都叠的像豆腐块儿似的。
  
  可是不管是保镖还是霍云琛,谁也没有进房间,谁也没有想过要去打乱那些房间。
  
  在他们心里,那是神圣的,不可以侵犯的地方。
  
  这家人为了让更多的人可以平安度日,付出太多了。
  
  白轻轻想去拿床被子出来的,可是看到那豆腐块儿的被子又把手缩了回来。
  
  找到炉子放了些木柴生起火来,放在他们排排而睡的客厅。
  
  也许这样,他们就能暖和些了。
  
  做完这些,一抬头居然看到橙黄的灯光下漂着朵朵鹅毛般的雪花。
  
  京都近几十年从未下过雪,可是那天深夜里居然飘起了雪花。
  
  白轻轻打开门出去,站在橙黄在灯光仰头看着如精灵飞舞的雪花轻轻的落在自己的掌心。
  
  “下雪了?”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徐徐传来,她回头望去。
  
  他已经脱下了大衣朝自己走来,轻轻的披在了她的身上。
  
  一只手很自然的揽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伸出来接着朵朵飘散的雪花。
  
  “好美。”
  
  他语气低沉的说着,唇角的笑意在橙黄的灯光下显得分外温暖清明。
  
  看得白轻轻有些恍惚,有些移不开眼。
  
  “是呀,好美。”
  
  她随声附和着,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暗黑的天空。
  
  万千的雪花从灯光的尽头密密砸砸的飘洒下来,仿若在空中编织着什么,定定的看去,万千雪花拼命了一张脸。
  
  一张单纯执着敏锐无私无畏的笑脸,那是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