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没有来得及追上他,所以心里害怕得恐慌,以至于大力睁开了眼睛,惊恐的大叫一声,抓紧了触手可及的一切东西。
黑暗中,泪水流淌过太阳穴,濡湿了鬓角,他伸出手,擦干眼泪,好像在隐瞒什么。明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梦,却使她害怕的哭了出来,而且能够深刻而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梦里大喊了一声,等等我……
她低下头,看着被子上大朵盛开的茶色花朵,紧紧的皱着眉,略微轻启嘴唇,轻声的重复出来:“等等我……”
这一次,喉咙没有被坚硬且尖锐的物体卡住,所以声音便不知不觉地顺着声带滑了出来。是声音已经回来了吗?原来……已经回来了啊。
没办法呼喊,没办法哭泣,没办法呼吸,什么也看不见的感觉,很可怕……
安胜美蜷缩在被子里,慢慢闭上眼睛,时间还很早,她还不想起来。半梦半醒间,能够感觉到手臂连带着指尖冰冷,眼角还有未干的凉意,鼻尖有些微酸的感觉,大滴的泪水就这样漫出眼眶。
接着就是长时间的一段沉寂,她终于想起来那个梦,是记忆里那个片段了。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她拉着一个随便找来的演员,走到谭伊哲面前,对谭伊哲说:我们已经结束了,你非要把我逼到穷途末路吗?就这样吧,我要离开你,你把我彻彻底底忘记好不好……”
谭伊哲在她绝情的话语中,向她靠近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那样高傲的一个人,竟然红了眼眶站在哪里。半晌之后,他才转身回了教室,转身的一刹那,他手里拿着的玻璃罐就这样摔在地上。
安胜美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才敢俯下身子伸出手,去拾地面上的碎玻璃片。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呢?爱是相互的事情,最痛苦的不是曲终人散,两个人都不再相爱,而是一个人还爱着,一个人——不想被爱着了。
被爱,悲哀,她最终还是悲哀的了结了这段感情,不曾用上什么千回百转的心思,便是一句话断了一切联系。
一片一片地把玻璃捡起来,轻轻握在手心,忽然,被其中一片碎片的尖端割破了手指,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上的碎玻璃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指被刺破的疼痛的关系,还是有另外其他的什么原因,安胜美的喉咙开始苦涩的哽咽。
她立刻抬起手用力擦擦自己的眼睛,可是反而起了反效果,他用胳膊挡着脸咬紧牙齿,就这么颤抖着肩膀,无声地抽泣起来。
是不是有什么做错了呢?她看到他走的最后一刻的眼神,埋怨而憎恨,只是种埋怨和憎恨来得毫无缘由,所以就连想要去把它化解都找不到方法。这样下去太累,我已经到了极限了,可是你呢?你累吗?你辛苦吗?谭伊哲……
顾清延扶起痛哭的她,一点点为她擦去泪水,可是因为有人安慰,她的眼泪反倒越发止不下来,他拥抱她,却被她用力推开。
眼泪迅速模糊了眼眶,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那种在一年前经历过的屈辱感与悲痛感再次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她。
那个大雨倾盆的晚上,她等在谭伊哲楼下,等到他后,她咬紧了自己一直颤抖着的唇,终于再次伸出了手,拽着他的袖子,“我错了,我知道你现在说的是气话,而且……”
话还没说完,谭伊哲就猛地拽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狠狠的将她摔在路灯下面,“安胜美,如你所说,我们早该结束了。”
她吃痛的捂着自己被摔痛的手臂,尽管她来不及抬起头,可是还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头也不回走掉的背影。
安胜美低着头,有暗色的印记和着雨水,沙拉沙拉地在耳边响了半夜,一直到她回到家,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才停下。
回忆犹如发条转完的八音盒,就此戛然而止,记忆里,都是那些泪痕记得最深。安胜美努力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的黑暗,也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二天,安胜美慢慢醒来的时候,头有些沉,手都有些抬不起来。大概是因为没有睡好,精神一直有些怏怏的,提不起劲来。顾清延在隔壁的房间里,只因为她摇头,昨夜他就在留下一个吻后,离开了她的房间。
安胜美一直知道,无论在何时何地,她看着的人是谁,她流泪伤悲的对象是谁,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定会停留着一个少年。
他透过篮球架和课桌,透过晨曦和薄雾,透过春夏和秋冬,透过车辆和灯光,远远望过来的目光,悲伤但却温柔地笼罩在她身上。他仿佛一直站在那里,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位置,他只是在望着她,沉默的望着她,直到眼睛里有雾气弥漫开来。
那个人自然是顾清延,他一直在等她,教会她什么叫深情不负。他对她真的足够深情,从一开始的默默跟随,到之后的默默无闻,他好像一直是默默地看着她。
也许他爱的卑微,可是她又怎么知道,他对她不是闲暇之余的关注?就像是被她遗忘多时的钢琴,不过是偶尔有空时弹起,不过是可有可无,却也不可能说想忘记,就能忘记一切指法。
还能走多久?她一直在想曲终人散的悲哀,总有一天还是要分开的,她一直做好了这个准备。可是,当有一天,有一个人对她说,可以一辈子就这样和她一条道走到黑了,她的第一个反应的感动,而第二个便是不相信。
别说她多疑,别说她不相信顾清延,可是她就是有这种不真实感。这种感觉缠绕上她的手腕,一圈一圈固定在她的颈部,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像你给人一个拥抱很简单,但是要给一个人一辈子的温暖却很难,她渴望温暖,却怕拥有了温暖,下一秒又坠入冰窖里。
就在她茫然的时候,没有觉察到房间门被敲响的声音,等她回过神来,顾清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