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门开了,开门是不是父亲,而是帮忙照顾的余大妈。
“我爸爸呢?身体好点了吗?”进门,谭伊哲将门关上,直接朝里屋走去。
他的家是一幢三层楼房,一半花园,一半房子。因为人丁少,一层楼都没有几个房间,除了一个大大的客厅,楼下的一间房子父亲住着,令一间房就是来帮手的大妈住。
余大妈跟在谭伊哲身后,郁郁不欢答:“在里屋呢?身体似乎越来越差了,哦,这几天都在念叨着你呢,如果你没回来,我都打算给你电话了。”
“药一直按时吃吗?”谭伊哲又问,声音低了些。
“一直吃,但是,你知道,只是维持身体,无法根治的。”快到门口时,余大妈站住了。
谭伊哲推开门,看见父亲斜躺在床上,脸朝着敞开的窗户,一动不动望着外面的风景。他轻轻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搁置在桌子上,看着那个孤寂的背影,忽然有些泪意。
“爸爸!”在床沿上坐下来,谭伊哲轻轻叫了一声。
凝神看着外面万家灯火的谭一清回过头,无神的双眼看见谭伊哲,流露出一丝喜悦:“孩子,你回来了?”
房间内只开着一盏床头灯,光线昏暗,让人心情压抑。谭伊哲起身将大灯打开,一下子房间明亮如白昼。谭伊哲静静看着瘦了一圈的父亲,心里充满了悲伤。从医院回来,他的身体已经被医生下了判决书,说句不好听的话,父亲的病无药可救,只是在家里等死了。
他一直想接父亲过去与他住在一起,可是倔强的父亲说什么都不看离开这个家。他一直说落叶要归根,就是死,也要呆在要死的地方,谭伊哲束手无策,只能任由他。可是这些年,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很多,他无暇顾及到自己的父亲。
“天气冷,怎么这么晚了还开着窗呢?你身体已经不如往昔!”说着,谭伊哲走过去将窗户关上,还细心地拉上了蓝色的窗帘。
“伊哲,有你妹妹的消息了吗?”谭伊哲坐在床沿替他父亲揉揉腿,良久,父亲突然发问。声音是苍老的沙哑,仿佛有什么预料,抓紧了谭伊哲的衣袖。
其实一进门,谭伊哲就在思索着该如何向父亲说妹妹的事,可是思来想去却无法开口。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让人心痛的坏消息。如果不是必须告诉父亲,他宁愿将妹妹的死讯隐藏起来,免得给父亲带来伤害。
迟疑了一下,谭伊哲还是开口了,声音低沉:“有她的消息了,可是却是个坏消息。”
父亲一呆,似乎早有预料,却还是颤声问:“她怎么了?”
谭伊哲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下反问:“爸爸,你能告诉我妹妹究竟是什么回事吗?一直以来,我都感到奇怪,以前问你妹妹去哪里了,你都一言不发,现在,可以说说吗?”
“唉……”谭伊哲的父亲长长叹了口气,看看谭伊哲一脸的期待,又将目光落在灯光下面的全家福上,一盏茶的功夫,才说:“也罢,也应该给你说说了。”
谭伊哲继续捶着腿,不出声,他等待父亲想好,来告诉他一切,解开他心里很久很久就积聚的谜团。
“其实你妹妹与你同父异母。”冷不丁的,父亲吐出了一句话。
谭伊哲一愣,不可思议地望着老实巴交的父亲,如果这句话不是从他父亲嘴里吐出,打死他都不会相信有这种可能。父亲与母亲,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恩爱有加,而父亲竟然出轨,这是什么回事?
“我妈妈知道吗?”将父亲的推放回被子里,谭伊哲转过身绕到父亲的背后,捶起肩膀,轻声问。
很享受儿子给他捶肩,谭一清坐起身子,他往上拉了拉被子,目光还是盯着墙上的一家福:“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辈子,我就这件事对她有愧。说起来真是羞愧我这张老脸。那一次是你大姨结婚,我去喝喜酒,因为欢喜贪杯,喝得不省人事,将大姨的一个闺蜜给睡了。”
“后来怎么了?”谭伊哲的手停了下来,他还是理不清,这与妹妹有什么关系,而且,听说妹妹在美国有一个父亲,真是越听越糊涂。
“后来就有了你的妹妹!”
“你意思是妹妹是你与大姨的闺蜜所生?”谭伊哲惊讶极了。
这太令他吃惊了,从他有记忆开始,妹妹一直都与他们住在一起。而且父母对他们疼爱有加,甚至,有时候,他觉着母亲爱她更甚于爱自己。如果妹妹是另一个女人的女人,母亲是怎么样的胸怀,才能如同己出地抚养大情敌的女儿!
“是的,那是一个错误的夜晚,可是那个女人却将错误的结晶生了下来,并且是生下来后才告诉我们。”时隔这么久,谭一清回忆往事时,灰色的脸上还满是愧疚。
“你喜欢这个女人?”尽管觉得问得不合适,谭伊哲还是问了出口。
谭一清摇摇头,眼光遥远得让人迷茫:“只是一场错误,我甚至都不认识她,直到她抱着孩子找上门。你母亲当时气爆了,还闹了一场,是你大姨给她说了事情的来源去脉。她看着那个女人涕流满脸,气也平了。”
“那个女人呢?后来怎么样了?”谭伊哲的心被勾地痒痒的,好奇极了。可是他心急是他的感受,他的父亲却慢吞吞的,良久不说一句话。而就在这时,余大妈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对谭一清说:“到时间吃药了,趁热喝了!”
谭伊哲走过去将药碗接过来,端到床沿前,拿起汤匙,喂他父亲吃。谭一清似乎对吃药已经成为习惯,非常配合,几口就将药喝完了。
把空碗递给余大妈,谭伊哲从椅子上拿过一条毛巾,给父擦干净了嘴巴。他坐回床沿上,看着父亲,等待他接着说下去。可是吃过药的谭一清却打了个哈欠,似乎忘记刚刚说什么了。谭伊哲无法按耐住好奇心,盯着父亲问:“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