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延不再开口,他转回身,在方桌上拿起一柱香,点燃,虔诚给清亦上了一柱香。想不到,只是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回来就物是人非了。
顾家本就不是热闹,如今更加冷清了。只是这冷清中,倒是多了一个人。在走回房间的时候,顾清延遇上了顾容莫,终于有点欣慰。
“你也真没良心的,我住院这么久都没见你过来。”顾清延一拳打过去,生气地骂道。
股容莫嘻嘻一笑,跳着闪开,“你哪只眼看见我没过去瞧你?”
不提倒罢,他一说,顾清延火冒三丈,手痒痒的,就想揍他一顿。可是刚刚上前一步,却看见顾容莫一脸正色道:“我有急事,陈希叶要出国了,班机就要起飞,我要赶过去,回头与你聊!”
顾清延只好止住脚步,对他挥挥手。想着这家伙终于榆树开花了,知道去珍惜自己在乎的人了。
有顾家支撑,而且无论顾容莫要娶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他欢喜,顾父恐怕不会有任何的反对。
也就是说,只要陈希叶和顾容莫是两情相悦,就再没什么可以阻挡的了。顾清延忽然有些羡慕顾容莫,从一开始,顾容莫就没有什么利欲性,一切都随着性子来。原本以为这种人越是一事无成,却没想到,最后,名利双收,顾家稳稳落到了顾容莫手里。
自然,顾清延就算没有身上的病也不会和顾容莫去争什么,不过是感慨而已。
说到身上的病,顾清延无言的沉默下来,目光近乎贪婪的追随着不远处慢慢走过来的那道倩影,缓缓扬起唇角。
而另一个角落,也有一双目光同一时间落到安胜美的身上。可是那个人隐没在黑暗里,透过监控摄像头,无声的望着。
“景先生。”一个人推门而入,有些发音不准的中文饶舌的说,“既然喜欢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不去看看她?而且……”
“她不希望看见我,靠近了,被她发现,是要生气的。”景蔚好像有些嫌弃那个外国医生的中文,“你还是用英文和我交谈吧,实在有些不习惯。”
那个外国医生语气微顿,也是想到,他们现在交谈的话题不适合被人听见。即使,他们现在在顶楼空无一人的监控室中,可是谁能说隔墙无耳呢。
“好吧,是景先生惹那个女孩子生气了吗?”外国医生关上门,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搭在椅子上,嘴角勾起一分劣质的微笑。仔细看,这个医生不过三十几岁的样子,看上去极其年轻,只不过他严肃的表情让人觉得他很有可信度。
只不过,脱下医生的衣服,在景蔚面前,他又恢复了流里流气的样子。
这个时候,任谁再看,他也不过是一个无业游民一般的人物,谁也不能把他和医生联系上半分。
“你不觉得你太多关闲事了吗?”景蔚依旧笑着,可是语气里却多了几分威胁。
“好好,我不管。”
医生抿了抿嘴角,习惯性带出一分弧度:“你安排这么一处戏,甚至专门等到顾扬亦死的那一刻,其他人都慌乱万分的时候,你安排我把顾清延推入手术室,然后给他一针麻药,就这么抽着烟等半个小时。然后出来的时候一脸疲惫的告知家属,顾清延的病已经好了?这病根本就是不治之症,你这是给他们希望还是绝望啊!”
“顾家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关心的只有安胜美,仅此而已。”景蔚在心底悠悠叹了一声,反正,在她看来,他都是个目的不纯的坏人,那他给她一场虚惘又何妨。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景蔚甩手把酒瓶扔到医生怀里:“顾清延这个性子,非要在死之前把安胜美伤的差不多,然后用自己的死给安胜美一个最后一击么?”
“我真不知道顾清延他是怎么想的,倒不如,我成全他们。让顾清延在最后的时日里无忧无虑的陪着安胜美,让安胜美享受最后一段,有她喜欢的人陪着的日子。反正顾清延都是要死的,安胜美也是要被他的死讯打击一次,倒不如……”
景蔚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若说他醉了,他杯中的酒水却还没有动半分……
无论如何,他都是这样足够清醒的做着抉择。反正,他已经是坏人了,再不择手段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你就不怕那女孩受不了打击……”医生灌了半瓶酒下去,脸上已经有了些许艳色,微微抬手举杯,眯眼道,“你不让我多管,你自己不也是多管闲事了,你这喜欢,还真是……半分不为自己考虑。”
“就这样吧。”景蔚轻叹,“或许,我也没有到非一人不可的地步,只是缺了她,好像世界就是黑白的了。”
医生不明白景蔚的话,冷冷的眼眸里却滑过一丝诧异,不是为他的话,而是为景蔚脸上一闪而过的那个表情。
有些痛苦,有些无助,有些茫然,就好像无根的浮游,随波逐流。
有些人享受随波逐流的快感和路途中稍纵即逝的风景,而有些人,死死要抓住什么。也许是一根漂浮水面的稻草,或者是一片树叶,也许是一块岩石,也许,努力被水花拍打到岸上。可是,怎么就没懂呢,浮游就是要漂浮在水里才能活着,上了岸,就枯萎了。
“放手吧,你做的够多了。”医生把空瓶子丢掷在桌子上,提起椅背上的白大褂,出门的一刹那,摘下眼镜擦了擦发红的眼睛。
被留下的景蔚切换了监控台的镜头。医院门口,安胜美倚靠着顾清延,脸上浅浅的梨涡旋开,淡淡的眉眼精致的好像人偶。
可惜,不属于他。景蔚最后看着他们的车消失在车水马龙里,空荡荡的房间里,忽然觉得透体生寒。
这就是差别,安胜美告诉他,她足够坚强,连趁虚而入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他原来一直觉得,若是有女人真的能够吸引到他,那一定是一个足够神秘的女人,能够让他起探究之心,步步沉沦。
可是,他遇到的是一个第一次站在他面前,就已经心有所属的女子。她没有给他一丝暧昧,这么久以来,他唯一和她距离最近的也就是她逃跑时,在机场的那个吻。
没有半分怜悯的靠近,他知道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抓住她的手臂,可是那一刻,他想要她也感觉到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