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光略过纤细的指尖,车窗外风景流逝,平安夜啊……
  天还没有完全亮,迷迷蒙蒙的下起了小雨,昏黄的灯,灰暗的车厢摇晃。
  萋萋冷笑,谁能够想到她会落得如此地步?强忍着头昏和不适,摸到了口袋里最后一颗水果糖,轻咬在齿间,清淡的甜咸味道,微酸,空气中有了干净的甜香。
  对面的中年妇女抱着四五岁的小男孩,小孩子看着她,忽然转身扯了扯母亲的衣服,“妈妈,我也要糖。”
  撒娇的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神却依旧在她身上。
  “我没买糖。”中年妇女看了看陈灿灿,明白了什么,“姑娘,小孩子闹起来没完没了,你还有糖么?给他一颗拿着。”
  “没有了。”愣了一下,她摇了摇头,嘴里的糖也有些食不下咽,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有些尴尬的笑笑,拉了拉空空如也的口袋给小孩子看,“呐,空了。”
  小孩子果然还是闹起来了,整个车厢的人都看过来,厌烦的皱起眉头,要知道,很多人还要睡觉。
  “不过我有塔罗牌,你要不要玩?”陈灿灿忽然摸到背包里那一叠厚厚的卡片,虽然已经遗失了几张,不过大多数都还在。
  慢慢在桌子上推开一个半圆,小孩子果然喜欢新奇的东西,马上抓了几张在手里,看着那些繁复的图案,翻来覆去,小孩子终归是好哄的,她松了一口气。
  “姐姐,这张是什么图片?”小孩子很有兴致的凑过来,睫毛上还坠着刚刚的泪珠。
  “这张……”她愣了一下,这张牌正面朝着她,那么,小孩子抽的就是倒立了?皱了皱眉头,轻声道,“王座上端坐的是皇帝,他头戴宝石王冠,手持权杖。”
  塔罗牌大阿卡那的第4张是“皇帝”,他力量的主要来源是智慧,并以此统治世间万物。皇帝的地位至高无上,他的权威不容质疑。
  牌面正立时,代表坚强的意志和稳固的能量。
  当牌面倒立时,就表示任性、暴虐和残忍……
  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就算说了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孩子,听得进去也听不懂,打了一个哈欠,靠在窗边,慢慢合上了眼睛,睡一会,醒来应该就到了吧……
  到了终点站,已经是早晨了,睡了一觉,除了一路颠簸,骨头有些痛,精神倒是不错,她的行礼只有背后的背包,她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回来了。
  下了车,她才发现,竟然找不到他所在的地方了,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会不会已经成家立业?会不会已经子孙满堂?会不会……已经忘了她?
  她回了一趟学校,门卫大叔已经认不出她来了,幸好她还记得当初教她的那几个老师的名字,报了名字,而且正好是星期六,没有学生上课,好说歹说才被勉强放了进去。
  呼吸了一口气,却被冷风灌了满腔,咳的喘不过气来,窗子依旧明净,找到以前的班级,桌子上刻下的座右铭和涂鸦还能够勾勒出轮廓。
  长长的走廊她曾抱书走过,也曾挽着杜浩的手边走边笑,那个时候她长发及腰,家庭并不富裕却也过得无忧,娇生惯养却活泼开朗的性子,三五成群的闺蜜,完美的男朋友……空无一人的长廊,短发女子慢慢蹲下身子,泣不成声。
  记忆凌乱而斑驳着泪痕,血腥味夹杂着腐朽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她不知道人竟然可以残忍到这种地步,她失去了一条腿,看清了一个人,所以她不愿意这样死去,在那双麻木无情的瞳孔注视下,纵身一跃。
  她还记得以前的名字,陈灿灿,如花如光,明媚灿烂。
  她拼命奔跑,拼命逃离却被他拖入困境,黑暗中,她不断的抱怨,“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要连累我?本来我可以跑出去的,就差一点点!为什么?!”
  “……”
  他说,“我想活着……”
  一遍又一遍,执拗的重复,直到最后有了些许森然。
  第七天,他拉着她的脚把她拖过去,紧紧抱着她,动作轻柔却无法挣脱,脸贴着脸,轻轻抽泣,不知是演戏还是真情,她微微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他咬破了她的手腕,大口的吸吮,贪婪的像一个吸血鬼,不,那个时候他已经变成吸血鬼了。
  她打不过他,因为他的手里有一把登山匕,幽蓝的刀锋,她因为怕麻烦让他保管,而她的背包里的零食早已经被吃完了,他对她依旧很好,动作轻柔的蚕食着她,直到鲜血已经不能填饱肚子,他开始切割她的肉……
  也是那个晚上,她纵身一跃,放弃了生的希望。
  “我要活下去。”他在她耳边轻声道,眼中已经皆是暴戾。她不敢置信,这个一直温柔体贴,甚至有时候会露出些许腼腆表情的男孩。精致的眉眼,儒雅的面容,书卷气息浓厚的人,黑曜石般的瞳孔变得如幽冥般难以看透。
  “杜浩,我恨你,恨不得食你骨血,吞你魂魄,纠缠你生生世世才好……”
  唇角上扬,深深的怨恨带着毁灭的气息,冰冷刺骨的风从身侧坠落,带着所有的狠和谎言,一起落下去,可是等着她的不是黄泉地狱,而是一条腿的代价。
  杜浩,午夜梦回里,你梦见的我,是眉目如初还是白骨森森?
  她被救之后没有回家,也不想回家,她的母亲和父亲离婚之后另结新欢,然后她被母亲带着,哥哥被父亲带着,一家人分开了。
  后来母亲死了,自杀,继父另外娶了一个女人,也就是她现在的家,两个人对她不过是义务,不付出任何感情,就算她死讯传回来,也不过是惊讶了一下,日子照过,她们不欠她什么。
  所以她也只是每年匿名寄些钱过去,算是尽心,也不打算打扰。
  这几年她都在父亲哪里,父亲开了一个公司,所以经济条件不错,为她装了义肢,这些年都在恢复之中,哥哥对她很照顾,不过看她的眼神像是打量一件商品,终究是亲生女儿,父亲倒是对她不错,在陈家也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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