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美,你们的年是怎么过的?”简颜静静的捧着茶,轻轻抿了一口,迷离的看着窗外,目光不知道落在了那一段回忆里,唇角的笑容和缓。
  而安胜美听到她的问题却有些不解,想了想,答道:“都是过年前七天开始准备,炸一些小吃,用来招待客人和自己吃。”
  大概是记忆不深了,安胜美的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的年货,糖,干果,还有零食。离过年还有三天的时候大扫除,然后后面就是准备年夜饭的菜,有些东西需要之前处理,省的手忙脚乱。”
  “原来是这样?”简颜有些恍惚,然后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和我的过的年好像有些不同,不过……”
  她也开始回忆,然后缓缓道:“那个时候,好像是母亲给我和表弟表妹之类的孩子,买一大把烟花棒。然后口袋里塞一把糖,就让我们出去玩,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回来。因为父亲就是这一天,也是要回来讨钱,然后出去赌一把的。”
  “赌赢了,我们回来,他会抱着我举起来一直转圈,会给母亲买一件外套。”简颜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怀念,“那个时候,就是他输了,也不过是带着一瓶酒回来,然后靠在桌角喝。等他喝的差不多了,母亲就让我端饭过去,在他面前放一张小桌子。”
  “那个时候,父亲会一遍一遍的讲他的雄图大业,我听着,憧憬着……”简颜看了一眼安胜美,咬了咬下唇,“因为无论如何,他的雄图大业也好,白日做梦也好,梦里都是有我和母亲的。”
  “可是,你们就没有想着劝他不要再赌了吗?”安胜美忍不住开口,难道他们那时候一家人都任由简安宏去赌博吗?
  “那个时候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家里的钱都是父亲打一些零工赚回来的,我们吃父亲的,住着他的房子,怎么还能管束他的行为?”
  简颜苦笑,“母亲的身体很不好,几乎靠父亲有时候给的钱买药,这些年因为我可以贴补家用,这才好些。”
  安胜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呢喃着说了一句:“你们不是一家人吗?可是怎么好像……”好像寄人篱下一样?后半句安胜美没有说出口,而简颜却了然一笑。
  “因为我们就是寄人篱下。”简颜点了点头,苦笑:“父亲和母亲那个时候已经离婚了,不过是母亲无处可去,而父亲又看在我们几个孩子的面子上,就当请了保姆照顾我们了。最恶劣的时候,他不让我们叫母亲妈妈,而是叫阿姨。”
  “未免太过恶劣?”安胜美震惊,看着简颜一副淡漠的样子,忽然很心疼。
  简颜摇摇头:“都过去了,现在父亲好像有所醒悟,没有再一天到晚睡着醒着都在牌桌上。房子已经卖了,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有结,之前的已经用来还债了。所以我现在没有住的地方,只好麻烦你。”
  “父亲现在还在医院,他可能有些接受不了现实,还好你的……他结清了医药费,我下次会还给他的。”
  简颜也忽然想起了这件事,连忙说道,她不想欠顾清延和安胜美的东西了,她欠的已经够多了。
  “这件事不用着急,下次……有机会吧……”安胜美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带过,简颜也知道她不想提起,也直接带过了这个话题。
  恰好,安母也过来喊她们吃饭了,安胜美应了一声,转头对简颜道:“差不多也饿了吧,我们先吃饭,然后去洗了澡睡一觉,明天起来精神就好了。”
  “嗯。”
  简颜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客房,出来和安胜美洗了手,开始落座吃饭。很简单的家常菜,因为有客人,就匆忙加了一个汤。简颜吃的很香,都是普普通通人家出来的孩子,也没有什么挑剔的。
  安母淡淡的关切不但落在了安胜美那里,也常用公筷给简颜布菜,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倒也有说有笑。淡淡的温馨落在简颜眼中,微微的暖意,她也不知不觉勾起了唇角。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窗而入时,安胜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旧宅的单人床上。一瞬间,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看着周遭的一切都觉得亲切,却又奇异的透着一种被时光阻隔的淡淡陌生。
  微微抬手挡住光线,适应了一会,才慢慢睁开眼睛。她的视线按顺序扫过书架上厚厚堆积的各种课本和杂志,看台上的小小闹钟,圆柱形的笔筒,蓝色的台灯……然后,看到了桌子一角,摆放的一个镜框。
  白色的镜框,是高中的毕业证,那么多人都站在一起,又一种奇妙的熟悉感。好像,有一些记忆翻卷而来,一页页翻过,清晰可见。竖起的书本,一行行移动的笔端,前排的发丝落在课桌上……
  深呼吸一口气,忽然想起昨天已经回来了,回到了自己家,还有……简颜。
  应该是受到了气氛的影响,所以,从不愿意轻易开口说自己事情的简颜,才会大违本性的开口,对她说了那样一番话。
  简颜和她有些地方很像,习惯一个人在黑暗中,将一切的泪水、怯懦、自私、堕落、还有那可耻的期盼,全部锁闭。醒来时,于每一个寻常日子中间,让日光普照。
  这一日,一大早起来,便看到街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推开房门,看到父亲母亲张罗着贴对联,方才明白过来,在她日复一日的紧张奔忙之中,迎来了除夕。背井离乡的人总容易怀念故土,走出去时,就看到了街上的过年气氛。
  来分歧太大,毕竟生活不是恋爱,找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本就勉强,更何况合不来……其余不提,母亲父母早已知道她上次相亲的事情告吹,听安胜美说了理由。只说他们性格不合,担心未难免有些怨言,却也无可奈何,言谈之间却十分小心,生怕刺激到她。
  安胜美小心的应着,答应要好好找一个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母亲却看出她的敷衍,叹了一声,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