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有了一时的寂静,前方的路越来越偏僻崎岖,景蔚皱眉,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把母亲安葬在这个地方。越往里走,道路却忽然开阔起来,一扇铁门阻隔,一大片石碑矗立。四周都是山,中间的谷底开阔,隐隐已经可以看见守墓人佝偻的身影。
  景蔚抱着花下了车,山上好像刚下过雨,地面都是湿漉漉的泥泞,让人不得不放慢了脚步,生怕染了一裤脚的泥水。
  文景紧随其后,在看到守墓人的时候上前,询问了几句,一言不发的领着景蔚往一个方向走。
  这个时候,墓园少有人来,只有今天是祭日的,才会有家人会来看一看。走到写了莫宁瑜三个字的墓碑前,地上已经摆放了一束百合,因为一夜的风吹,花瓣已经因为缺水,蔫了了下去。
  景蔚把手里的花束放下,如丝如缕的花瓣飘落了几片,带着晨曦的露水贴合了石碑上。
  指尖轻轻抚触上冰冷的石碑,轻捻下花瓣,动作微顿,他现在也就只不过还记得这个名字,脑海里却已经勾勒不出那个女人的轮廓。
  记忆里,母亲应该是极美的,犹如上好的白瓷,精致而易碎。
  她对他还是不错的,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所有事情,没有日日操劳,却也处处关心。只是因为他性格的原因,和母亲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接触,而且因为家庭的缘故,所有人都提醒他,最应该接近的人是外公。
  外公……那个人的面貌,在脑海里更是找寻不出了,大概是因为时间太久远,而且真正相处的日子不多的缘故。
  最多的时候,外公是在书房的,忙忙碌碌,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说话的时候,多公事公办的口气,也不和他们同桌吃饭。
  回忆接踵而至,让景蔚有片刻的恍惚,文景站在他身后,存在感微弱,也没有开口打扰他、正当文景准备离开一会儿,给面前的景蔚和他母亲相处的空间时,景蔚却已经站起身。
  “还找得到母亲之前留下的遗物吗?我要找的是一个戒指,如果和母亲陪葬的话,就联系人挖出来。”景蔚的语气波澜不惊,文景却吓了一跳,挖出来?开什么玩笑,他原本以为景蔚这句话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可是看到景蔚的眼神时,他开始不确定起来。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文景艰涩的开口:“你不是开玩笑吧?挖你母亲的墓?要是被董事长知道了,你恐怕会被他活埋进去吧!”
  “不会。”景蔚看着文景,皱眉,勉强解释了一句,“如果父亲知道了有这个东西,那他也会动掘墓的念头。”
  “董事长不知道?那这个戒指怎么可能被陪葬?是谁放进去的?”文景觉得有些不可理喻,同时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景蔚特意从国外回来一趟。要知道,景蔚就算没有和景父的纠葛,在国外也都不是做的好事,每一件拿出来,都是足以全国封杀的。
  景蔚点点头,道:“那个戒指是外公留下来的东西,好像是作为嫁妆添到母亲手里的,对应的好像是公司的一小部分股份,和留给景然的一部分财产。”
  “既然是留给景然的,那为什么又要……”文景越听越茫然,不明所以的看着景蔚,想要得到解释。
  “母亲怀着景然两个月的时候,本来是想带着景然一起离开景家的,自然不会要那个戒指,只是没想到会难产……而且因此丢了性命。”
  语气微顿,避开了这个话题,继续说道:“父亲不知道那个戒指的含义,而那个时候外公已经过世,不知道那个戒指最后是被当成了陪葬品,还是被另外保存了。”
  景蔚低声道:“所以才要你找出来,然后暂时替景然保管,等他有能力接管的时候再交给他。自然,如果他一直是这个无欲无求的样子,那你就替我照顾景然吧。反正,他还小,如果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情里,倒也是件好事。”
  “你……回来一趟,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就是为了景然的事情?”文景没有想到,景蔚最后竟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而且还留下一个聊胜于无的托付。
  要知道,如果他私心重些,一直不告诉景然这件事,那岂不是可以中饱私囊?
  自然,他不会有这种想法,只要关乎于景然,他就把商人的利弊那一套收起来。这是对家人的定义,也是他无底线的唯一标准,所以他对景蔚也是同样的真心相交。
  “我不在意景家在谁手里,反正我又不想要,本来是准备把戒指带走的,可是又担心没有回来的机会了。”景蔚看着文景,笑了笑,“就算你自己用掉这一笔财富都好,为了你的良心,照顾着一点景然,让他衣食无忧,这一点你总做得到吧。”
  “嗯,我知道了。”文景答应,就算景蔚没有说这件事,他还是会照顾景然的。毕竟景蔚对景然如果说是血浓于水,那他和景然就是多年相伴的兄弟情谊。
  犹豫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十八年前的事情,还有东西存放的地点,那个时候他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能想起的线索很少。
  忽然,文景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毕竟是董事长的妻子,就算过世,那些首饰还是留下来了的。看来我们还是要回老宅一趟,东西应该都留在了房间里,搬家的时候,我记得没有开过那个房间的门。”
  文景十九岁之前都是在老宅度过的,之后因为父亲不想触景生情的缘故,也为了方便工作,他们曾经搬过两次家。
  而来来往往间,景母的东西始终都是留在老宅的,那里好像还留了管家一家人看管房子,没有搬出去。
  “那就出发吧,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的机会。”景蔚转身,没有再往身后看一眼,上了车,转向老宅的方向。而文景则有些担忧的看着手机,轻轻叹气,他实在是害怕,会忽然偶遇董事长。
  如果是那样,可就真的是解不开的死局了,而他还只能冷眼旁观。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景蔚放下这边的事情,立即返回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