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好,比如朋友,是因为友情,比如情人,是因为爱情,比如兄弟,是因为义气,而于庆辉这样自私自利到可以连自己的糟糠妻亲生女的都不认的人,哪里是因为什么“情”这一字。
  
  这么想着,江淮的脸上也自然而然的挑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对我是很好,可如果我不肯继承他的辉耀,如果我对他的辉耀没有一点助力,恐怕这个好,我也就无福消受了。”
  
  于曦闻言挑挑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于庆辉的冷漠无情,想必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应该早就明了。
  
  可他们之间的问题又怎么会只有于庆辉一个?如若当初只是因为于庆辉,他们也不一定非要走到今天这个形同陌路的地步,轻轻叹了口气,于曦斟酌着暗示他。
  
  “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江淮,当初你母亲带着你出现到我家门口的那一刻,所有事情就都朝着无法挽回的方向行进而去了,从此以后,那里再也不是我的家,而是你、余华、于庆辉,你们三个人的家了。”
  
  听到她提及自己的母亲,江淮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咬了咬牙关,喉结上下轻轻滚动了一下,他张开有些干涩的唇,涩声说道:“当初是我妈对不住你们家,我明白,你不可能原谅她……”
  
  “我当然不会原谅她。”还没等江淮说完,于曦已经先一步说了出口,再提起余华时,她已经能够做到平静自持,不被自己强烈的情绪所支配,声音虽然抬高了一度,然而语气虽然坚定却并不尖锐。
  
  “江淮,当初她做了太多错事,如果她仅仅是嫁给了于庆辉,只是拆散了我妈和那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我不会对她这样耿耿于怀,可是你知道的,对我,对我妈,她从未心慈手软过,步步紧逼,明明我和我妈已经从你们的生活中退了出去,她却还不依不饶,从未想过给我们留一丁点儿的退路。”
  
  于曦的声音很平静,几乎没有起伏,然而这些早就听她说过的话,如今再次听她这般没有情绪的平铺直述出来,却让江淮心里的空洞更加扩大,一种再也无能为力改变什么的悲戚感袭上心头。
  
  “……你说的都对……”
  
  “我妈去世,和于庆辉脱不了干系,同样的,余华也在这里面有着莫大的因素,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不会原谅,也不会饶恕,如果他们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我说什么都不会善罢甘休。”
  
  一番话说得平平淡淡,却如同一颗颗雷埋在心里,江淮紧紧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压下了心里的酸痛。
  
  “我今天来并不是想要让你原谅我妈,帮你也不是为了给她赎罪,是我自己想帮你,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如别人眼中的你快活,或者说从阿姨住院以后,你就从未快活过一天,我知道你想要报复,必定要吃很多苦,而我……不想让你再吃苦。”
  
  情真意切,于曦从没怀疑过江淮说的每一句话,她知道江淮说要帮她是为了她好,可是就算如此又能怎样呢,恐怕也只不过是多了个人跟她一起痛苦罢了。
  
  沉吟了片刻,于曦的面上浮上一丝柔和,“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江淮,报复这件事,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更何况你我之间永远都会有余华的存在,你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对于余华,你不可能做到不管不顾,而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们的步调始终不可能相同,我不想你参与进来。”
  
  “我妈的事是她自己的事,我不会因为……”
  
  于曦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你参与进来不是因为你和余华之间的关系,我对你早就看开了,或许我之前还耿耿于怀怪过你,可我现如今分的很清楚,你是你,余华是余华,你没做错过什么,有些事怪不得你。”
  
  说着,她笑了笑,笑容是江淮许久未曾见过的轻快,就好像终于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大包袱一样,“你是我曾经深深喜欢过的男人,你曾温暖过我最美好的那几年,对我的好,对我的一点一滴我都明了,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们最终还是没能走到最后,不过没关系,那几年的陪伴和深情是我的幸运。”
  
  江淮闻言只觉得喉头一哽,像是有团棉花堵在那里一样,难受的让他的呼吸都乱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才涩着嗓音开口,还带着些压抑的沙哑,“……那也是我的幸运……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不,”于曦不赞同的眨了眨眼,明明是在谈论着气氛这么沉重的事情,然而她的语气却依旧轻描淡写,“你还有机会的,可我也许就再也不会有了,江淮,你知道,我要报复他们,就要爬到他们仰视不到的高度,为了拼命的往上爬,为了让他们一无所有身败名裂,为了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我要付出的会比他们还要多的多。”
  
  “在帝都这个欲望都市里,人人都有他的小算盘,想要名分,想要地位,想要钱财,甚至于贪心的想要得到一切,要的多,那就要拿更多的去换取,而不幸的是,我想要的对我来说从不容易,所以我为了得到,就可能要是失去一些我最为珍贵的。”
  
  “也许有一天,我会变得你根本认不出来,会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我不再单纯,我不再善良,甚至于变得步步算计不择手段,更甚于变得心狠手辣,这些都是可能的,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尽力在漩涡里挣扎,而你我相识相爱一场,我不希望你变得和我一样。”
  
  “所以江淮,谢谢你的善良,也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必了,远离我吧,去过你自己快意潇洒的生活。”
  
  一番话说完,于曦没有给江淮中间插话的机会,对着她扬了扬唇,露出一个昔日最单纯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