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璐今天对我是一脸失望的,我想祁毓心里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应该会认为我对阿姨的死活没有任何感觉,还是自己的事情放在第一位,连驻足下来悲伤一会儿的时间都不愿意出。
我也知道自己的性格现在变得很别扭,很害怕麻烦,只要心里稍微哪里不舒服,就不愿意过多解释。阿姨的离开让我很难过很愧疚,但是我还不得不极力隐藏着这种情绪以维持我正常的工作生活。
生活本来也跟生意没有什么区别,它也是一种交易。我把一些东西舍弃了,才能走到今天这个境地。现在甚至连我能像在李姐死后那样肆意发泄情绪的资格都不得不拿出去做这种舍弃了,其实小邱姐离开我们那次我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早晚要变成璐璐现在说的“这个样子”。在我的那一个晕倒后,自己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被迫出来到处撒谎。说自己晕倒是因为生病,是偶然,指着自己的伤口告诉所有人这是假的,我根本不难过,邱悦死了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一开始就要把这种违背自己心意的谎挂在嘴上,我以后撒的谎还会少吗?
我注定要成为这种人啊。
但是我真的很难过啊,我也很想告诉别人我难以平复的心酸,可不仅没人会听,也没人能理解我这种想说也没法出口的矛盾。
我打算在外面冷静一会儿再去找个宾馆或者酒店哪里度过这一夜,结果冷静下来了去问了附近两家都没有房间了。
心情不好还什么事情都不顺利。
我很失落的转身往回去,那边应该还有一家酒店的,就是可能会有点远。
低着头走路撞到人了。
我头也不抬的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就绕开要走,但是那人故意也往旁边一挪,挡着我的去路。
我有点恼了,却听见庞晙问我在等什么人。
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严重怀疑他最近肯定是跟踪我了,不然的话为什么总是频频出现在我周围。
庞晙出现的有点猝不及防,我却有种自己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恼羞成怒的反问他:“大晚上的我等鬼啊?”
庞晙无端的涌起了点笑意看了看我,然后死皮赖脸的跟我说:“嗯,我就是。”
一句话让我无话可说。
“等我那就跟我回去吧,反正现在劝你自己回去你根本不会听。”
说着就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拽走了,我使劲的拍了他两巴掌叫他别拽我,我要回去了。
“嗯,”庞晙的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意思,“说得跟真事似的,我都信了。”
我在后面吼他有病吧,大晚上在街上拽人。
他愣是把我拽回了我住的小区那边,非要把我塞回家里去。我看见家里的灯亮着,祁毓和璐璐应该会在家吧。我更加用力的挣扎着,跟他嚷嚷着自己死也不回去。
“你到底是要怎样啊,”庞晙就是不松手,“你还能一辈子在这横着,就说死了不回去了?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为什么就缺乏解释的耐心?”
我固执的跟他拉扯着,拒绝回去。
“我的事情你不清楚就不要随便管,”气急之下我也胡言乱语起来,“是不是我跟别人有什么事情你都要来多事一下!”
话刚一脱口我就后悔了,这么说话也太伤人了,庞晙本来就跟这件事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出于对我的在意,并没有恶意,我却恶语相向。
但是碍于面子,我看着庞晙震惊了一下的眼神,却还是没法开口跟他认错说自己的过分,依然理直气壮的回应他。
庞晙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最后皱紧了眉头缓缓的说:“可她们不是别人啊,你现在是感到无所适从才不肯回去,而你的为难是因为她们重要。”
“我不知道你都在想什么,”庞晙镇定的口吻也拉着我冷静了下来,“你既然都肯在那些你痛恨的或者厌恶的人面前花尽心思,那么你为什么要对自己在意的人这样敷衍?你不觉得这种本末倒置的方式很蠢吗?其实你心里是不好过的,因为你还能感觉到自己在意的人受伤了,可是你却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这个时候就该敷衍。”
我会很畏惧,就是心中自己认为隐藏的极好的想法被别人发现,然后还不给我一丝丝辩驳否认的机会。这种来自于担心自己被人完全被看穿的畏惧,甚至能让我瞬间向对方低头,比如现在我的气势完全像是被人秒了。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值不值得。”
庞晙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半点争吵的成分,但是我听起来就是有点重,压的我想要低头。
“但是我……”我底气不足的说,“我还是不想回去,我当然会解决问题,但现在……暂时还没有这种想法。”
我没法克服自己心里极力的想要回避别人的失望的想法,我不是为了想要成功才去拼命,我也不害怕失败,我只害怕别人失望。
我使出全力的逃避着别人的失望,为了更好我就要舍弃,可是舍弃越多我就越怕自己其他有的东西再被剥夺。我害怕他们会因为失望而弃我而去,所以如果能做让他们满意的事情我就拼了命也要办到,但是却在追求结果的路上渐渐忽略了他们的本身。
这可能就是庞晙说的本末倒置吧。
“你……”庞晙拿我没辙了,“那你去哪里?”
我摇摇头,庞晙很无奈的抹了一把脸,最后让我跟他先回去吧。
我撇撇嘴,没挪地方,庞晙快让我逼疯了,问我又怎么了啊。
“不去,”我有点傲娇的踢着地上的石子,“怕死。”
庞晙知道我说的是苏菀,我要是还敢跟着庞晙这么大摇大摆的回去,她不得把我剁成肉馅啊。
再说我现在跟庞晙算什么,反正肯定不是跟着他回去还能说的过去的关系。
“你要是再跟我废话一句,你信不信我现在给你送回去!”
我立刻闭嘴。
庞晙把原来的房子买回来了,屋里的陈设还是老样子。
“你看什么呢?”庞晙扔了一双拖鞋给我,“等我伺候你换鞋啊。”
我把外面的鞋子脱了,眼前这双还是我的拖鞋。
我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回来。
“中间转手那厮真够不要脸的,”庞晙给我找水杯去了,“这才多久,硬生生给我涨到了那个价,大赚了一票。然后还手贱想把屋里的装修给改了,书房那屋刨了一半扔那儿了,结果我也忙没空收拾。”
我还看了一眼书房,还真是给“刨”了,不过……
这情况肯定是住不了人了!
那就剩下一个屋住了……
庞晙也是脑子有问题,那么大个客厅好好放个大沙发不好吗?非要买了一个并不大的沙发和好几个小沙发摆着,那个沙发的长度目测我睡着都很难。
我尴尬的看了看庞晙,他还在那儿翻腾东西,我轻轻地咳了两声,想引起他注意。结果庞晙转过来问我是不是嗓子不舒服,要感冒了。
“不是……”我一脸汗颜的表情,“那个……”
“啊,那就好,那边有感冒药,还在原来那个抽屉里。”
哎哟,我怎么开口啊。
怎么开口都会觉得尴尬啊!
终于磨磨蹭蹭到了实在该睡觉的时候,我已经困到眼泪都出来了,庞晙看了看我,让我自己进屋去睡吧。
“睡衣给你,”庞晙拿了他的睡衣过来,“刚洗过的。”
我尴尬的接过衣服,他人就回客厅了。
我能听见他还在客厅里继续敲键盘的声音,又望了望身边的大床。
算了不管了!怎么也比困死强!
我换了衣服卷过被子躺下了,耳畔敲击键盘的声音听了一会儿就变得枯燥无味了,温暖的床铺很快就拽着我进入了梦乡。
自从白姨那次给我下药的事情过后,我的睡眠是再也没有从前那种十三级大地震都晃不醒的状态了。大概睡了有两三个小时吧,我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觉得口渴,想要去喝水。
我还是自己睡在床上,揉着凌乱的头发开了房门。我的状态已经是完全睡迷糊了,还以为自己在家,很不客气的把门一拽。应该就是这个声音太过突兀,紧接着已经没有光亮的客厅明显发出了一声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的闷响。
嗯,应该还是个挺大的东西。
我以为自己家里进贼了,立刻清醒了起来,然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家里。
那么掉在地上的是……
我很清楚的听见庞晙叹了一口气,然后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他又爬回了沙发上。
怎么说这里也是人家的家里,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摸索了过去,然后轻轻地跟他说回床上去睡吧。庞晙半天没有动静,我以为他是睡着了,也就作罢了。转身正要回屋,又听见他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声迷迷糊糊的“嗯”,然后又没了动静。
这样的反应肯定还是睡着了,我以为他不会进屋了,就自己回去趴着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