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这一路寻下来我也看出来了,这个厂子表面上是弄得不错,包括生产设备什么的都不错,可是在一些细节方面就是能糊弄则糊弄。
对我这种细节之处都要追求满意的人来说,这厂子的好感度我可是不高。再加上苏菀的态度很强硬,我这边不想跟她起冲突所以一直没说什么。导致负责带我们参观评估的人都认为我们两人中,苏菀是领导,我是来跟班的,所以对我的态度有些轻蔑,甚至我想看一下这几年的相关资料都不被允许,说是已经拿给苏菀看了。
本来这件事就是我和苏菀两个人同时签字才能确认的,今天是来这边的第四天了,基本上能该看的东西都看了。这厂子里的人明显也是给苏菀送了点东西,苏菀表示很满意,接下来就开始研究签字的事情。
连绵四天的阴雨,我泡在这里都快发霉了,她同意就同意吧,我也就没说什么,反正出了事签了字都有份。
小晗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一切就等纸质合同送来。很快就有人上来敲门,我笔一挥签了名,领着小晗匆匆下楼。
可是此时手机却响了,来电是文扬,这边倒是有信号,不过也是说了半天才听清楚。
“你先留下,等第一批货到了我们这边你再走。”
这就硬生生把我塞回去了,我只能和小晗看着苏菀神气的开着车离开。
等就等着,反正到货也就是一天之内的事情,我安安静静的睡了一下午,再起来就收到了一个并不乐观的消息。
“文泽明病危,现已送抢救。”
我一听这个消息便想明白了这次为什么要把我塞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文扬就是借机想把我支开。
近日在文扬身边的线人都被砍得差不多了,这消息现在到我手里都不知道是第几手了,外面现在此时肯定应该乱了套了。而文扬却早早的把我送到了这里来,我根本出不去,更别说做点什么。
我立即从床上起来,把衣服穿好东西装好,去叫醒小晗,赶紧跟我走。
小晗一听我说了什么事情,立刻阻拦我不能这么做,现在天已经黑了,这个路是绝对不能走车的,不然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再说姐你现在走了,那文扬再拿你擅自离开的事情说事怎么办!”
我为了这件事准备了三年,他说不说我也不差这一点了,我头脑一热硬是把小晗拽走了。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我和小晗匆匆忙忙的跑到停车的后院,小晗先跳上车去油站加满油,我焦急的站在院门口等着小晗回来。
“林老板你们要走啊?”后院里看车的打更老头问我。
我胡乱的点点头,说外面出了事情,不得不走。
“可是这路走不得车子啊,你们还是明天再走吧,太危险了!”
小晗已经把车子开了回来,我只能跟人家匆忙道了个别,立刻上路。
直到把车子开到外面我才意识到什么叫“走不得车子”,若是再往前的柏油路还好,刚上路时是一段土路,经过雨水几日的浸泡,这个路面跟煮过头的面皮似的,黏黏糊糊的一深一浅的。
我现在是真后悔没听德叔的话,当初就该买个霸气的越野用车。这下子车子陷在泥坑里,愣是上不来,我只能鞋子一脱,跳下去去推。
深深浅浅的坑推了不知道几个,我终于累得筋疲力尽,只能跪在大雨里,绝望的看着车子泡在泥水里。
三年,整整三年,那些几乎残忍的努力,现在都跟着这辆破车一块泡在了泥水里,爬不出来了。
我对不起林姨,错失了现在这个机会,大局一旦定下,那就不是几场腥风血雨能翻得回来的了。
林蒹你个废物。
小晗从驾驶室出来,想拉我回车上,此时漆黑的四周突然划过一道车光。
我惊讶的回过头去看,居然是厂子里的车子。
“林老板!”厂子里的两个师傅特意开车追上来的,“我跟你说这个路小轿车走不了的!”
刚刚看门的老头跟两个师傅说我贸然开车往外走的事情,两个师傅开了几年的车猜得到我肯定连大路都上不了就得抛锚了。于是立刻开车追出来,拖着我的车这才成功把车子从一个又一个的泥坑里拽到大路上。
司机说这个柏油路也湿滑不好走,执意要把我们送过这一段才肯回去。小晗在我们的车上继续跟着开,我则坐在前面的大车上。半路上我们还遇到了苏菀的车子,小晗几乎不用我提醒就停了车,然后把那天苏菀的话原封不动的怼了回去,又溅了对方一身泥才兴冲冲的继续开。
连司机大叔都骂了一声活该,我故意找话说,问他苏菀是怎么得罪你们啦。
“我听人说这次明明就是林老板你自己是负责人吧?她在那儿狐假虎威这么多天,搞得我们全场上下鸡犬不宁的,结果今天说她其实根本就不管这事。”
我纠正对方,这次的事情苏菀也是负责人,是我们两个人同时负责的。
“那可能是办公室那个老姜他看错了?”司机说,“他是看你们那个什么文件这才发现的,说那个苏老板事儿多,还不管这次的事,人家上面给的文件上其实就是林老板你一个人负责。”
都不是直系负责人,这话我也就没放心上,谁知道整整两天一夜我们马不停蹄的额冲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大了。
在出了山区之后,手机就重新有了信号,送走两个师傅,回头我就接到了电话,告诉文泽明过世了。
我心里当时就悬了起来,饭都顾不上吃一口,买了两瓶矿泉水冲了冲脚上的泥巴,然后杀到了轩扬楼下。
“去叫何霖带点人来,”我安排小晗,“别把动静闹得太大,人就守在楼下隐蔽点的地方。”
我冲上楼,文扬的办公室里黑压压的一群人,这几年他带起来的可靠人手基本全来了,就连庞晙都来凑了热闹。
文扬正神采奕奕的跟旁边的人讲他登上董事长的位置后要做的规划,那神气劲儿,根本不像自己老爸去世了。直到见我冲进来,眼里也仅仅闪过了一丝意外,随后又神气起来了,问我怎么回来了,还这么狼狈。
“狼狈也比狼狈为奸好百倍。”
说罢我还瞥了一眼庞晙,庞晙面色阴沉的掏出手机,估计是要问苏菀的情况。
“话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呢,来小宝贝儿,赶紧披个外套,你这衣服是湿透了吧。”
文扬站起来递了我一个外套,我给他个面子接过来穿上了。
颜沁在一边的沙发上坐着,皱着眉头跟我摇摇头,暗示我情况不大好。
我再打量了一圈屋里的人,这里有大半数可以说是我一手扶起来的。但是现在其中显然有几人眼神躲闪,看来文扬是已经算到了他们头上了。
情况果然不好。
“我说林蒹啊,”文扬开始找东西,“这次让你负责去评估生产地那边的事儿,你这么跑了万一这批货有问题可是要你这个唯一负责人担后果的啊。”
唯一负责人?
我愣住了,难道苏菀是个幌子。
文扬看我一脸震惊的样子,从桌面上抽出来一份文件,上面赫然写着由我一个人单独负责,压根就没提苏菀的名字,还有那份评估结果的担保签字上也就只有我一个人。
糟了,这回彻底被人套住了。
我已经明白自己被文扬抓住了一个致命点,但是文扬他是想干什么?就算是我站出来同意他上任董事长的位置,但是最终会站他这边的董事也不会比文轩那边多。看他现在来势汹汹的样子,应该是觉察到了我的计划了吧,既然都能把我这边的人齐齐斩断,他怎么会意识不到这点呢。
“文总,开会了。”
文扬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领着我们一排人下去开会。
“庞老板也跟着去吧?”文扬真是不嫌事大,“挺有意义的一场会呢。”
文扬到底想干什么!
我被满心的疑问与恐慌缠绕着进了电梯,然后再进了会议室,进门的一瞬间我便感觉到了四面八方而来的尖锐目光。我在一些人眼里还是不折不扣的“罪人”,他们说我是算计文家为自己谋利的一条狗,在即将开始的这张无声的战场上,我因为立场问题定会再次被推到刀尖上。
度秒如年的等待,文轩还没有到,但是让我窒息的气氛就已经压下来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文扬,想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廉耻心,能在人前装模作样的演一个悲痛的儿子,结果人家依然很嚣张的坐在那里高谈阔论。
我始终觉得不安,毕竟我知道了自己的一个致命点被人抓住了,但是却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低着头也没法回避那道视线的打量,和我一样进门没话的还有一个庞晙,他坐在文扬的后面,应该就是他的目光此时正重重的压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