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有点心疼德叔了,难怪他老人家有火发不出。
  不过那个人的热情,我始终没法越过那道坎去接受。
  我和文轩做了一样的选择,那就是离开这里。
  我打包了行李,跟德叔说我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去修养就关了机。跳上出租车本来要去车站,我还是没法回避我那个想法,跟司机不自觉的说出了那个地点。
  我本想改口说去车站,但是那套房子现在已经空得落满了灰吧,我给自己找借口,那就最后再去打扫一次。
  钥匙转动的声音扣在我的心脏上,我缓缓的打开门,一年多未回,这里应该……
  “你回来了。”
  庞晙坐在沙发上,看见我进门,像是在岸边守了半日的鱼竿终于有了点动静一样,猛的直起身来看着我。
  我尴尬的跟他摆摆手,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后退一步出了门。
  可是他就跟个小孩似的,上来抢我箱子和包,胡闹着把我拽了回来。
  我生生的掰开他的手,叫他不要再闹了,也不要再纠缠我了,我们没有以后的。
  “我不!”
  我看庞晙气鼓鼓的样子,又骂了一句幼稚,告诉他我车票都订好了,别再耽误我的事情。
  “那你就耽误我结婚!”
  我无语的瞪了一眼他,跟他说再闹我真的要生气了。
  庞晙缩回了手,一脸委屈的把箱子塞给我,不说话了。
  他要是闹腾点,我倒还放心些,不说话了我可真是怕了。我戳了戳他的后背,跟他说那我走了,听到他半天才憋出来一个嗯字,我下狠心拖着箱子走了。
  搭车去车站的路上,心里莫名的不踏实,我到底还是没赶上车,自己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候车厅里。
  我想起来自己关掉了的手机,还是打开看看有没有消息,却摸到了另一样东西。
  戒指?
  不会错的,我曾经视作护身符的那枚戒指,虽然与我后来的比有些寒酸,但是我不会认错的。
  我以为自己弄丢了,没想到居然还在庞晙的手里,而他还留着。
  想让我回来吗?
  我正沉默着,手机已经响了无数次,我再拿起来一看,毫不犹豫的拉上了行李立刻返回。
  颜沁给我打电话,说庞晙直接从当年我落水的地方上跳了下去。
  我的心脏终于没法克制的缩成了一团。
  如果我把他逼急了会怎样,如果他不在了我又该怎样,我怎么就那么迟钝的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呢?
  而这一刻,空荡荡的江心大厦,一切都迟了。
  地面上还残存着之前搏斗的血迹,只是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与这个世界都划开了隔离线。
  我的双腿快速的切换着,往楼上跑,耳畔的风声呼啸,似乎都在责备我的大意。
  可是迎接我的只有空荡荡的平台,我是来晚了还是……
  我正想着,身后突然又脚步声错落着追上来,我扭头,却看见跑得十分狼狈的庞晙。
  庞晙见了我,一个字也没说,死活抱着我不放,跟我嚷嚷都是他的错,他认错受罚都可以,求我别再跳江了,他受不了。
  他似乎认为是我要自杀,然后又追过来的,但是我明明听到的是……
  我正错愕的想辩解,他就毫不讲理的亲了过来,跟我说别闹了,以后我爱跟谁好他都不生气,就是别再消失一次了。
  “我知道我可能……可能留不住你,但是我想跟你解释,我那天的本意并不是想要抢你的戒指逼你跳下去!我没有……我想过,文扬那种人,就是希望彻底报复我一下……所以我越是选择了自己重视的人,那人就必定是要被他杀掉的,你了解他的性格,我只是……后来我想,要是他非要跟我们来个同归于尽,那我宁肯拼掉自己,也不会让跳下去的人是你……”
  他就那样死死的抱着我,跟我解释他的一切,那样一个在谈判桌上刀枪不入的人,在我面前笨嘴拙舌的解释着,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末了,我看着他红了眼眶,还是靠回了他的肩膀上。
  “你……不生气了吗?”
  庞晙十分紧张的问,双臂紧紧的搂着我,生怕一松手我就跑掉了似的。
  “生气,”我嗅着久违的气息说,“非常生气,而且打算罚你都在我身边,最后被我折磨到死。”
  “我没有忘记过你,”庞晙的声音开始哽咽,“以后……你能不能也别再忘了我。”
  “我也从未忘记你。”
  两人破涕为笑。
  ……
  我最后还是嫁了庞晙,虽然德叔气得脸都绿了,说要与我断绝关系。但是我这边刚揣上孩子,他就没底气的巴巴跑过来说要看我。到现在庞麟都三岁了,德叔还稀罕得够呛。
  文轩在信里说过了,庞家当年的那出事儿,并非宿家所为。德叔当年与庞晙母亲断绝关系也实属无奈,如果不断,那宿家就会成为第二个庞家。
  利益与感情的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那些事庞晙也说他已经不想再去纠缠个所以然出来了。
  “有些东西太重了,不应该一直背着。美好的东西有很多,就该卸下来,然后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
  “废话个屁,”我不客气的把庞晙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儿子饿了!”
  庞晙哼唧了两声,说我怎么还那么凶,庞麟就是像了我才会成天跟别的孩子打架。
  我看着庞晙去厨房忙着,自己则转身回书房收拾起旧物来,过几天就要搬家了,很多旧物都该整理一下。
  于是我打开了庞晙书房里的柜子,他一般都往里堆一些没用的旧物,很少去动。
  一摞废文件,一摞旧杂志,然后是……
  背包?
  我的目光凝住了,那是我那次小作坊出来后,匆忙遗落在黑车上的背包?
  难道说……
  我胡乱的扯开背包,果然,那个u盘也在。
  背包为什么会在庞晙这里?我记得当时庞晙的出现,然后我丢了包……
  我的嘴唇开合了几下,最后还是颤抖着打开了电脑,连上u盘。
  当初那个监控是画面和声音都有记录,而我此时此刻,却宁愿自己瞎了聋了。
  “……是的,我庞晙可以保证,这一趟只要你萧明能把存储卡拿到手,那么你后面的路我可以保你。至于谁阻拦了你,尤其是文家的人,能弄死就不要手软。杨老板也是我的人,这一盘棋能下到现在,多亏我们俩的合作,李妍的死你帮我做的不错。至于追查邱悦死因的那丫头,你千万瞒住邱悦的事儿也是你做的……”
  好人与坏人,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
  我苦笑了起来,最后还是默默的拷贝了一份文件,然后自己保存了。
  隔壁还是哪里大声的放着音乐,那首歌好像是叫holy吧?
  就是不知为何,那声音听见起来甚是浑浊,可我偏偏就还是听清了一句:
  “Everybody sins in their own way.”
  人皆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