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一如人心。
  商衍之趁着夜色翻进了苏流安的房,接着月光看她,平添了一份安宁,一如既往的绝色。
  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床边,几乎贪婪的盯着她的脸,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把她的模样永远的刻在自己心上。
  只是这绝色的人儿很快就不再是他的了,她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定下了婚约。
  一想到她将不再属于他,他就忍不住想要发狂。
  可是,他又不忍心违背她的意思,这种近乎变态的宠溺,大约也只有他了。
  “苏苏。”他情不自禁的喃喃。
  想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但更多的是胆怯,商衍之在那里站了半个时辰,硬是没下得去手。
  他叹了口气,大概是为自己的懦弱。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房间时,床上的人儿骤然睁开了眼睛:
  “商头领,这大半夜的在我闺房里面走一圈,就想这么走了?我的房间可不是你的后花园。”
  “苏……苏小姐。”
  苏流安慵懒的支起身子,下床将房间内的灯点亮了大半,“不知商头领有何贵干?”
  原本漆黑的屋子一片通明,商衍之穿着一身夜行衣在其中,脸上难掩尴尬。
  商衍之并没有蒙住面,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颠倒众生的帅气,以及他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
  但就算是众人之上的王者,也会被一个情字困扰。
  “不过是想来问个问题,苏小姐可还满意今日的公子?”
  “自然是满意的。”
  苏流安躲回到被子里,慢悠悠的解释:
  “商头领想来同从前的我认识,应该也知道我的身份,我必须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天语族对我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如果想要快速的掌握,就必须要一个百年的老家族扶持,贾家就是这个角色。”
  她舒服的眯眯眼,这寒冬腊月天,果然被窝才是最舒服的地方。
  “原来如此,假如……”
  商衍之心中的石头落了一半,话却被人儿打断了去。
  “没有什么假如。”
  她好像料定了男人会说什么,“假如有一个人有同等的力量,我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嫁给他,没有理由。”
  商衍之默了默,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答案如料想中的痛心。
  他很想质问眼前的人,她当真没有心吗?
  这些日子里他对她的好,她为什么都视而不见,却要给他补身体,照顾
  有加,这样吊着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是他却不敢问出口,怕等来的只有一个让他失望的答案。
  嘴角强行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商衍之眼中的光芒黯然失色:
  “既然苏小姐心意已决,商某人在此也只能祝两位百年好合了,若是有一日他欺负了你,拿着这块玉佩去西阙,会有人为你主持公道。”
  就算是这种时候,他也不忘给她留一个信物。
  一面希望她能够过得幸福,永远也用不上,一边又期待她能够用这个信物找他,那样他又可以将她拥入怀中。
  人大概都是这样,自私又纠结的。
  “多谢商头领的好意,我想我这辈子大概都用不上它。”
  苏流安拒绝他的好意,重新将玉佩放回到他手里。
  那是调动西阙数十万兵马的兵符,她认得,有了这个东西,就可以扭转天语族的局面,但是她不能收,有人比她更需要这个。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拒绝了他的这个念想。
  商衍之把玉佩放在手里捏了捏,站在原地看着她。
  “商头领还有别的事吗?”
  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暗淡如死灰的眼神,她知道自己狠狠的伤了他,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点点头,转身去看窗外的月色,“商某人今夜是来辞行的。”
  床上的人不说话,他便自言自语:
  “这些日子多谢苏小姐对在下的照顾,如今伤势已经痊愈,在下也该走了。”
  房内良久的沉默,他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转过身去看,人儿就睡着了,如同他来的时候那般安宁。
  唯一的不同,是此时亮着灯。
  果真还是改不了懒性子,什么时候都能这样稳稳的睡去。
  商衍之哑然失笑,默默的灭掉房内的每盏灯,在窗边回看一眼,消失在无尽的夜幕之中。
  他不想留下来,也不可能留下来。
  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上担负的重大责任,正因为他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看自己的娘子成为别人家的人,和另一个人牵手走入洞房。
  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狼狈的一次,也是最匆忙的。
  房间里,苏流安同样无法入睡。
  她刚才只是为了安心让男人离开,心里也是疼的厉害。
  “爹,在那里看这么久,也该进来了。”
  难得叫一声爹,风东朗二话不说从窗户跳进来,他刚才一直在屋顶,两个人的互动他全程看在眼里。
  “你说,我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苏流安木愣愣的看着床顶的纱帐,像是在问风东朗,也像是在问自己。
  风东朗走到床边,将人抱在怀里,抬手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他会理解的。”
  “但愿,那一天能快点到来。”
  良久,苏流安在自家便宜爹的怀里进入了梦乡。
  风东朗就这样把人抱到天亮,手又僵又麻,许久都回不过劲儿来,被苏流安狠狠的骂了一顿。
  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女儿,他曾经对阿妩做过更加残忍的事情。
  同样是在一个冷风刺骨的冬天,他为了一个完全不值得他付出的女人,把身怀六甲的她赶出门,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去骂骂她,甚至不愿意多给她一件衣服。
  那样一个弱女子流落街头,他放任那些混混去欺负她,甚至还会上去落井下石,直到最后她淡出自己的视线,再也找不到。
  这些年,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忏悔当初的过错。
  也许是这些忏悔终于换来了老天的怜悯,他才把女儿重新送回到他身边,这是他这辈子唯一剩下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