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李尚书就驾着马车出门了。
昨日,他听宫中传来的消息,自家宝贝女儿感染了鼠瘟,可谓是彻夜难眠,一夜之间就白了头发。
如今他心急如焚的入宫,也是为了爱女,若是这掌上明珠出了什么问题,他怕是会憔悴一辈子。
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飞驰而过,留下一整段清脆的马蹄声,却不防车后闪过的人影。
“咚咚咚。”马车顶上想起了敲击之声。
“谁?”
李尚书警觉得坐起身子,眼睛盯着车顶,一只手紧紧的按着车内的暗匣。
原本疾驰的马车,竟忽然停了下来,而后便有一个带这鬼面具的男人,掀开布帘,淡然的走了进来。
“李大人,我们又见面了。”那男人笑着说道。
李尚书一眼就认出,这男人便是上次传信,说婉儿在客栈遭人欺辱的男人。
不过,他不会再相信这男人了,毕竟言而有失一次就够了。
“你寻我又有何事?”李尚书冷着一张脸问道。
若非苏流安早有叮嘱,他如今怕是早就忍不住,将这人踹出车外了。
他早想到,自己府内有人被他买通做奸细,已然处理了数十名仆人,却不曾想,这车夫也是被他收买的。
“先前李大仁对吾等有些怀疑,一连杀我数人,倒真是好本事。”
那男人自顾自的挑个地方坐下,从车子的一个暗匣之中拿出一碟糕点,悠哉的吃着。
李尚书见此,眼神一暗,按住暗匣那只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他竟对自己的马车,摸索得如此清楚了。
心中虽说一阵惊慌,李尚书却面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他们罪有应得。”
“是吗?”男人低沉的声音问。
那声音似乎是来自地狱间的深渊,带着阵阵的阴冷和无尽的戾气。
李尚书心头一紧,仿佛下一刻自己就没了小命一般,却听那男人又忽然转了话风,勾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大人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不过几条贱命没了就没了。”
他这一遭着实被吓得不轻,手已经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可面上该有的架子还是不能丢的。
“哼,休要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便是。”
那人却没有说,一指李大人所按着的暗匣,摇着头,一副极其伤心的样子。
“大人这般防着在下,着实让人心寒。”他故作哀怨的说道。
来此之前,他已将这马车摸索的清清楚楚,李尚书那只手按的暗匣中,是一种剧毒的粉末。
那是苏流安送给他做防身用的,除去与李尚书本人,余下的人沾上一星半点,顷刻间化血肉成灰。
“你多虑了,有话快说,我还有事。”李尚书眉头紧皱,故作冷漠的开口。
没想到他这么一说,那人却突然笑了出来,“大人被人利用,竟还为那人心甘情愿的做事,着实是傻啊。”
李尚书一听,神色骤然变得有些异常,刚才那种强装出来的淡定,骤然烟消云散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低吼道。
那男人不直接回打,却是又问了一句,“大人之女李婉儿,昨日在宫中突发异疾,大人可知是何人所为?”
却不想话刚说出口,李尚书便一跃而起,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裳,“谁?到底是谁?你快说。”
他原本是想,婉儿在皇宫之内发了鼠瘟是有人得了,给她染上的,听这人一说,倒成了阴谋诡计。
那人眼角闪过一丝阴谋得逞,却只是在唇角勾起一丝笑。
“这人李大人你应当认识,如今仍在宫内。”他怪声怪气的说道。
李婉儿是李尚书的心头肉,但凡提起她,他便难以控制自身的情绪,面具男就是抓住这点,才牢牢控制住了李尚书的心思。
“你是说,天赎客栈的东家?”李尚书有些不敢相信的惊呼。
“大人聪明,一下子就猜中了呢。”
面具男将糕点放下,用手帕将手指一根根擦净,而后不急不缓的鼓掌。
“这绝不可能,婉儿她们是密友,她不可能害婉儿。”李尚书神情有些激动的说道。
这事放在谁身上,也不会相信的,两人并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也不过相处数月,为何要以身试险害人呢。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大人您不过是不忍接受罢了,可您就忍心看着令千金在皇宫受苦,最后痛苦的死去吗?”
他说话间,李尚书强装出的面具一点点被瓦解,逐渐变成了崩溃,男人趁机又添了把柴。
“鼠瘟发作时有多痛苦,想必大人您没有感受过吧,那种锥心刺骨,痛不欲生的感觉,就是壮年的汉子,也未必承受得住。何况……”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尚书打断了,“说吧,我要怎么做才能救我的女儿?”
他的心头肉,是那么一个怕疼的人,打小她即便是磕了碰了,都会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心疼许久。
“李大人是聪明人,若是真让大人做些什么,倒是有些难为,只需大人在必要的时候出手便是。”
那面具男起身,在车帘处停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尚书。
“若是大人乖乖听话,您的女儿我们自有办法相救。”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黎明的曙光之中。
“你究竟是谁的人?”李尚书对着空气问。
四周除去有些嘈杂的虫鸣,连半个行人的影子都不曾见到,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回音。
看着刚蒙蒙亮的天,李尚书叹了口气,将车帘盖好,对雕塑一般坐在车前的马夫说道:
“走吧。”
马车又开始颠波,看着车辆内余下的糕点,他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那人说能治鼠瘟,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注册上从未记载过一例,成功医治的鼠瘟患者。
可他仍旧抱着一丝的幻想,若是自己听他们的话,女儿就会得救。他却又与苏流安有约定,要跟她合作,将这些人的主子揪出来。
曾经对各类繁杂的政务处理的,有理有条的他,如今却左右为难起来。
去马车不远处的房顶之上,立着两名穿黑衣的男子,一前一后像是主子与随从。
“舵主,您这么说,真的有用吗?”那仆从一样的人有些不解的问。
那被称舵主的面具男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容,“当然不能达成目。”
就算是神仙,怕是也不能一两句话就得到一个人心,毕竟人心复杂的很。
“那舵主您为何要说这一番话呢?”
面具男笑的更为灿烂,勾起一旁男子的下巴,竟低头给了他一个缠绵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气喘吁吁的人,冷笑着说道:
“在他心中扎下一个刺,不给他拔出来,日子久了伤口就会散发出恶臭,再信任的关系也会有无法弥补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