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如雨下,洒满了尚书府到天赎客栈的路。
  
  待两人一“尸”回到客栈,玉简已经学脱力,若不是他咬牙强支撑着,怕是在一半路程时就昏了。
  
  将两人完好无损的放下,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像扶住了一旁的窗栏。
  
  “伤口怎么样了?”
  
  苏流安将曼珠沙华面具卸下,随意的丢在一旁,抬手就要解他的衣衫。
  
  玉简急忙后退一步,面具之下那血色接近消失的脸骤然一红,心跳丢了一拍。
  
  看他一副小媳妇儿遇上大无赖的模样,苏流安不悦的皱眉。
  
  “过来。”她声音平淡,却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命令。
  
  那剑身还埋在他的血肉之中,虽说简单的处理后,伤口不会进一步扩大,但不尽快取出,还是会危及生命。
  
  “主子,属下无碍。”
  
  他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封建思想者,做着垂死挣扎。
  
  男女授受不亲,方才他抱主子是职责所在,被主子看伤是万万不可的。
  
  可主子的命令又不能违抗,他也打心里不想违抗,所以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不要让我说第三次,过来。”
  
  苏流安脸色阴沉了些,似乎是生气了。
  
  玉简身子略微一僵,一时不是该做和决定,踌躇了片刻,还是一点一点挪到她身边。
  
  这一会儿,两人好像变换了角色,他成了柔弱可欺的小姑娘,她成了街角的恶霸流氓。
  
  苏流安却并不在意这些细节,抬手一指不远处的床,“去那边坐着。”
  
  这一来二去的,她也总算是摸清楚了玉简的性子,只能同他来硬的,商量什么的根本没用。
  
  玉简内心又是一阵天人交战,过了莫约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到床不远处的美人榻上坐下。
  
  苏流安柳眉一皱,微微叹息道,“这才几天就不听命令了,果真是养不熟的。”
  
  玉简心中一沉,急忙解释道,“没,只是怕脏了主子的床。”
  
  主子这话,分明是要跟他走。
  
  在一月有余的相处中,他一颗心已经全然归顺于主子,是说什么也不想离开的。
  
  可他方才受伤,又与人一番打斗,身上沾了不少尘土,哪里敢坐在主子的床上。
  
  “若你执意如此,就走吧。”
  
  苏流安像是吃了秤砣一般,铁了心要他坐床。
  
  倒不是她到底有多执着,只不过是想玉简消除那可笑的尊卑观念。
  
  她需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为她做事的侍卫,而不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傀儡。
  
  “是。”
  
  玉简又是一瞬的失神,再次打破自己的底线,坐到了那张柔软又精致的床上。
  
  他动作有些僵硬,也只是虚虚的坐着,不敢实打实把自己安置在那床上。
  
  苏流安叹口气,又让他坐回来美人榻上,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药箱。
  
  观念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改变的,逼得太紧了反而不好,现在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容易了。
  
  随手拿起把剪刀,将玉简伤口处的布料剪掉,已经有些学生模糊的瞬间暴露在空气之中。
  
  原本带着淡淡馨香的房间,顿时充斥着极浓的血腥味。
  
  那伤口约有三指长,如今依旧在向外涌着血,只不过流得没那么凶,却依旧是触目惊心。
  
  断了的剑身镶在肉里,被血染成了腥红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主子,属下能……”
  
  他还想挣扎,虽说知道主子医术了得,但他还是不想让主子看到自己丑陋的伤口。
  
  再者,比较严重的伤他也受过不少,他自己就可以处理,真的没有必要麻烦主子。
  
  “闭嘴。”
  
  苏流安直接打断他话,转而抬起如玉的手指,轻轻地触了一下那伤口。
  
  “疼为什么不说呢?”
  
  这样的伤口不疼肯定是假的,暴露在面具之外的薄唇,已经毫无血色,想必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唇角那并不明显的血丝,想来是他忍着疼咬的,可是疼到这种地步,他都不曾吱过一声。
  
  玉简眼中划过一丝忧伤,眼帘微微低垂,嘴角还勾起一丝凄凉的笑容。
  
  “说出来又有谁会关心呢。”
  
  这话一说,但是让苏流安心里起了涟漪,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即便是组织培养的杀手,命也不过是草芥,除去杀戮,有谁关心他们的死活呢?
  
  那些疼痛说出口,换来不过是冷眼和处罚,久而久之也就不会再说出口了。
  
  不过如今她已与从前不同,有了关心自己的人,不再是孤零零的了。
  
  “我关心。”
  
  她不轻不重的说出这三个字,从药箱中拿出工具,熟练的开始取那残留在他体内的剑身。
  
  由于时间关系,她并没有用麻药。
  
  如此一来,拔出它的疼痛比剑刺入身子时更甚,玉简却像是木头一般愣在原地,目光有些呆滞。
  
  她说,她关心。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人潮之中居然还有人关心他的死活,在乎他的疼痛。
  
  无论这份关心是真是假,都像是一棵树扎进了他的生活,再也拔不出来。
  
  等剑身拉出了一半,苏流安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药箱中拿出一方白布,递到了他嘴前。
  
  “咬着,别咬了舌头。”
  
  不由分说的,把那方白布塞进他嘴里。
  
  带着微微暖意的气息,点点洒在那块露出的皮肤上,玉简身子不由得颤了一下。
  
  不自觉有些出神,似乎是看准了这机会,苏流安小手猛的一抬,将余下的半截剑身拔了出来。
  
  伤口顿时又是血花四溅,甚至有一些洒在了苏流安的脸上,在白皙的皮肤之上绽出一朵血色的樱花。
  
  “唔。”玉简闷哼,眼前骤然一黑,昏了过去。
  
  “哎,别昏啊。”苏流安轻声惊呼。
  
  玉简这一天又是打斗又是扛尸的,加之受了重伤,能扛到现在已经很是很不容易了。
  
  可这下子苏流安倒是为难了,人就这么昏过去了,她又失了内力,该怎么将人收拾好呢。
  
  还没等她想好,忽然觉得颈后一凉,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一向危险意识极强,就算是没了武功,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却是丝毫未减,身子自觉的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