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那一幕太过突兀,公堂之上的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苏流安没有心情在审理案件,叫人把郑鑫关入牢狱,也就草草的要散。
  等郑鑫那一双手,从手套中拿出来时,已经是血肉模糊,隐约可见的是森森的白骨,暴露在空气之中,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去把今天顶撞你的那个年轻人找过来,我有话问他。”苏流安吩咐张水。
  “是,我这就去办。”
  被绑在柱子上这么一大会儿,张水也知道这些人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领了任务,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你们几个,按照自己的特长,去查查这个镇子,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给余下的几个男人分配的任务,苏流安率先离开了公堂。
  人陆续走的差不多,郑老爷才被驾着他的两个捕快给放下来。
  他腿已经软了,跌坐在地上,腿上的布有些湿漉漉的,味道十分难闻,想来是方才被吓的。
  捕快正想离开,忽然被拉住了裤脚,转身就看见郑老爷给他递了个钱袋子,材料和绣工看起来都不错,里面也是鼓鼓的。
  “官爷,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求你们放我女儿一条生路吧。”
  他就一个女儿,要是真出什么事,他就没有脸面去见地下的祖宗了。
  捕快接过来在手中颠颠,十分轻蔑的将钱袋扔在地上,“就是你求我们也没用,那几个大人我们哪个敢得罪。”
  “就是,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你做的那些事情如果被查出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
  另一个捕快附和一句。
  两人相视一笑,结伴走出了公堂,相约回家喝点儿。
  如果是从前,郑老爷根本就不屑给他们银钱,就是像哈巴狗一样贴过去,也只是冷嘲热讽。
  现在风水轮流转,不能得罪那些个大人物,能狠狠踩郑老爷一脚,他们已经很知足了。
  而郑老爷呆滞的坐在公堂之上,地上冷得刺骨,他也没有心思站起来。
  苏流安出来时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马车旁。
  正要回马车上休息,却看见莫娘神色有几分慌张,把什么东西塞进嘴里,三两下给吞咽了。
  “莫娘,你在干什么?”苏流安声音少带几分温度。
  虽说只是一瞬间,但是她清楚的看到,莫娘塞进嘴里面的,是一团随便折叠的纸。
  她,还有东西瞒着自己。
  “没什么,只是在马车中无聊,有些饿了。”莫娘转过身,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这种事情下次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几块糕点而已,不必要躲躲藏藏的。”
  “是,属下记住了。”
  她低下头,全身绷紧的肌肉倒是松了一些。
  “我想静一会,你先出去吧。”
  苏流安有些烦躁的赶人,莫娘这次也没有推脱,很爽快的钻出了马车。
  “娘子,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不放她走,又能说什么呢?”苏流安轻轻的摇头。
  “这种事情被迫不来,没有十足的证据,就算是让她开口,说的也不一定是实话。”
  她这话说的很轻,但是那淡淡的忧伤骗不了人,她对莫娘很失望。
  百川从她怀抱里拱出来一点,一双小短手抱住人儿,“就算是所有人都走光了,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声音软萌软萌的,又是和商衍之极其相似的一张脸,苏流安心软了几分,回一个安心的笑。
  “好,了不准后悔。”
  “不后悔,娘子赶我走我也不会有的。”百川笑的有点皮,倒是像这个年龄的小孩子。
  苏流安重新把人抱好,没有再接他的话,一双眼睛盯着车顶,思绪飞到了别处。
  莫娘的事情暂时可以放放,毕竟离边疆还远,她在这里能够调动的势力少,想要动她并不容易。
  至于廉弑和封石鼠,她也思索出来一点消息。
  封石鼠出处据说是在蛮夷,也就是西阙王朝另一端,大海另一头的国度,只有古典有记载,真假有待查明,
  据传封石鼠食肉,性格残暴,幼年只有拇指大小,成年却有成年男人一节胳膊大小,常年以腐烂的尸体作为食物,偶尔会攻击人。
  这个东西上一次出现在公共视野,是三十年前的一场典礼。
  当时皇帝登基五年,根基还不稳固,太后的五十寿辰,蛮夷作为附属国来送礼,同时也是来试探虚实。如果皇帝有能力,他们也就安分,如果无能,必将迎来新一轮的血雨腥风。
  他们送来的礼品,恰巧有封石鼠这么一个东西。
  蛮夷人当众说明了封石鼠的习性,并当着众人的面演示了用它完成的酷刑,引起了轩然大波。
  太后仁慈,见不得血腥之物,宴会结束后就下令斩杀,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众人都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平安的过了五年,封石鼠这么个残忍的东西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它们杀死了皇帝最宠爱的嫔妃——烟妃。
  烟妃宠冠六宫,有子出生就封为太子,太子更是三岁吟诗,注定了她是要成为皇后的,她死了可不是小事。
  奇怪的是,皇帝并没有追查,连安葬她都是草草的进行,不久小太子也死了。
  民间对这事的猜测有数千种之多,可直到事情淡出众人视野,也没有个定论,皇帝只是下令,禁止王朝再有人饲养封石鼠,对海关严格把控。
  廉弑仅仅是听到封石鼠就发狂,是因为他有亲人死在这个东西上,还是他和当年的事有什么牵连。
  前者可能很小,毕竟海关森严的情况下,不可能有封石鼠再入境,至于后者,她猜不出他在其中会是哪一个角色。
  车厢外,莫娘停在离马车很远的地方。
  从脖颈处取出一个竹哨子,没有华丽的花纹装饰,甚至连简单的雕刻都没有。
  她将它在口中吹了两下,天空遍飞来一只鸽子。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她仔细的看了两遍,卷起来塞进鸽子腿上的竹筒,把鸽子放飞了。
  回头看一眼马车,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少主,我不是有心的,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