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衙门也是一片的寂寥。
  黑色的身影快速闪向地牢,门口的两个守卫已经睡着,地牢内是不是传来叫骂声。
  那人拿出一串钥匙,熟练的挑选出地牢大门的,将成年人手臂那么粗的锁打开,铁链随意扔在地上。
  也许是声音大,惊扰了守卫,两人连滚带爬的爬起来,拿出兵器对准来人。
  “什么人敢擅闯地牢,想活命的赶紧滚。”
  “怎么?不认识我了?”
  来人把黑色斗篷翻开一个边,借助月亮的光,守卫看到了半张被烧到毁容的面孔。
  他的眼眶是黑洞洞的,里面什么也没有,鼻梁只有森森白骨,牙齿暴露在空气中,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索命的恶鬼,只是看一眼就脊背发凉。
  另外半张脸戴着面具,是金色的,狼人的面具,栩栩如生的模样,散发着狼的野性和桀骜。
  守卫睡意全被吓散,后退了一步,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阁下,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不得?去,把你们大人叫来。”
  男人一声冷哼,推开地牢的门就准备进去,守卫却为难了,“阁下,张大人怕是来不成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抬手就掐住了那个守卫的脖子,那半张毁容的脸,看起来更加狰狞。
  这人显然已经不年轻了,那至少得皮肤枯燥的像树皮,又干又瘦,全然不像是一副人类的躯体。
  “阁下饶命,阁下饶命啊。”
  “今日……今日京城来了大官,查到了大人身上,眼下已经被适用宫刑,人正在家里躺着。”
  被抓的守卫吓得牙关打哆嗦,一五一十的把今天听到的交代了。
  “京城里的大官?谁?”
  “小的,小的也不认识啊,只知道好像是什么巡抚。”
  守卫一张脸乌紫,显然是被掐的时间太长,阳气供给不上。
  那人厌恶的将人扔在地上,嘲讽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守卫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然而凶手已经不见了踪影,看样子是去找张县令了。
  从地上爬起来,那个在鬼门关走一圈的守卫啐了一口,开始放马后炮,“呸,他算个什么东西,长得像个妖怪一样,大晚上的还敢出来。”
  “算了,算了,别说了。”另一个守卫劝他。
  “什么算了,不就是有个高贵点的主子,说白了还是一条狗,有什么好嚣张的。”
  那守卫不依不饶的骂了好久,终于把心中的怒火发泄干净了,才折返回来,把门给重新上了锁。
  张大人房间里,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
  床上虽然说是躺的人,脸色却比鬼还难看,眸子里看不出半点生机,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声,只怕会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他身上只带了一条薄薄的毯子,血已经湿透了被褥,粘稠的让人看着有些反胃。
  如果是以往,张大人哪里会允许自己的床这个样子,但他已经不想计较,一心求死。
  那几个捕快把他带去了屠夫处,那个粗鄙的男人用阉割猪的刀把他给阉了,事后只是随随便便撒了点止血粉就给抬回来。平日里他捕快们呼来喝去,如今他到这般下场,那些捕快自然是大呼痛快,根本没人去想给他好好止血,那血到现在都没有止住。
  现在想起来,他真后悔接了郑老爷这个案子,更后悔自己永远不识泰山,居然得罪了巡抚这样的人。
  不过,如果说恨,他恨的是那个四五岁的孩子,是他出了这个主意,把他变得不能人道。
  如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把那个小恶魔千刀万剐。
  他苟延残喘,没注意有人入了他的房间,赫然站在他的床头。
  “你这个废物,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是方才去地牢的那个男子。
  “滚。”张县令张张嘴,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男人不为所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仿佛是高高在上的雄鹰在看鸡笼里的鸡。
  “你沦落成什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倒是你,有没有把主人的秘密透露出去?”
  这才是他担心的,虽然说巡抚这么大的官儿动不了主人,但多少会伤了根基。
  主仆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滚。”张县令依旧是那个口型,脸色灰白的像是涂了石灰。
  男人为数不多的耐心快被磨干净了,“老实交代,我没有时间和你在这儿耗。”
  他今夜要拿一批鼠回去,并没有时间和这个蠢货浪,但是找不到准确的口信,他又不能安心。
  “说了怎样,不说又怎样?”张县令终于开口,却是满满的讽刺。
  以前他的确怕这人,但他如今这个样子,已经不能够称为一个男人,生无可恋,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现在不过是个等死的。
  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男人冷哼一声,摆出一副施舍的姿态,把剑架在他脖子上。
  “老实交代,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跟张县令接触过一阵子,他深知这个人的脾性,之所以到现在不死,并不是什么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而是因为他怕死。
  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对自己也下不去手。
  他出手了结了他,等于说是帮了他,只不过,会脏了自己的剑。
  男人自信是他的方法没错,等了一刻钟都没听到回答,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提剑准备将人弄死,才听他吐出两个字:
  “没有。”
  说完,他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他怕死怕了一辈子,可真正到这一刻,他反而有点迫不及待,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像这个男人说的,他就是个懦夫,明明生无可恋,却没勇气对自己动手。
  骨骼和兵器碰撞,声音有几分清脆,再然后房间内就恢复了平静,呼吸声也没有了。
  那个毁容了的男人,仔仔细细的把剑擦干净,确认自己没留下什么痕迹,这才出了房,去了他们养鼠的地方。
  主人要用鼠,他总是要去取,轻车熟路的准备了一箱,让人连夜往京城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