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焕然的话语像是一颗石子,激荡在路凄冉的心湖之上,让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路凄冉,你这是怎么了?鹰隼决是你的杀父母之仇人的儿子啊,刺伤了他应该感到开心才对,可是你为什么会觉得心口闷闷的?
  摇摇头,她努力摒除自己心里的杂念。放弃吧,路凄冉,你们之间已经走到了尽头了。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已经让你们无法回头,也无法再回到过去了。
  回到了家,看见儿子夜承奂趴在桌子上画画,路凄冉的心情总算是好转了一些。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深深为扇贝珥的事情而自责,幸亏扇贝珥没事,不然她真的会责怪死自己。
  可是,只要看见孩子,路凄冉就觉得自己无望的人生还算是有一点盼头。
  “奂奂,在画什么呢?”路凄冉凑过头去看,不料夜承奂却像是受了惊的小鹿,竟然一甩手便把画给藏到了桌子底下去。
  本来路凄冉也只是一时好奇问了一句,但是夜承奂这般的举动却让她动了真格。是怎样的画,竟然让一向对自己无所隐瞒的儿子这样?
  “拿出来!”路凄冉板起了脸孔。
  夜承奂快要哭了,只得一边慢吞吞地动作,一边委屈地说:“是妈妈自己要看的哦,不是奂奂故意要惹妈妈生气的……”
  原来夜承奂的画上竟然画着鹰隼决,小孩子的笔触幼稚,但路凄冉一眼就看到了那里的人物标注——“鹰叔叔”。
  路凄冉抿着嘴唇不说话,眼睛却是直直地看着夜承奂,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去一样。半晌,她轻轻开口,语气不急不缓:“奂奂,你很喜欢鹰隼决,是吗?”
  夜承奂哪里敢回答,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他知道路凄冉不喜欢鹰隼决,但自己却是阳奉阴违欺骗了她。
  “来,奂奂,到我的怀里来。”路凄冉抱过夜承奂,白皙的手摸着他的头,问道:“你为什么喜欢他呢?爸爸也很好啊!”
  “鹰叔叔是我的朋友,我喜欢和他在一起……虽然爸爸很好,可是奂奂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和爸爸在一起一样……”夜承奂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不时瞟向路凄冉。
  她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夜承奂和鹰隼决到底是父子啊,他是孩子的爸爸,这份亲情,真的可以由自己一手斩断吗?
  答案是不,冥冥之中,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
  夜已深了,天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路凄冉轻车熟路,一路绕开鹰宅的巡逻人员和红外线扫描,然后身手敏捷地攀上了阳台。
  她简直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说好了要和鹰隼决情丝斩断的,那现在自己翻进他的寝室是做什么!是因为唐焕然那番指责的话语,是因为夜承奂的那份割舍不下的情感……路凄冉不愿往深处去想。
  也许,她只是想来看看鹰隼决死了没有,没死她好多补几刀?这么一想,路凄冉觉得合情合理,心里也不那么别扭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就连窗帘都被拉上了。路凄冉初初进入房间,眼睛倒还不是十分适应这片黑暗。过了几秒之后,她便开始轻手轻脚地往床边走去——没人,床上空空如也!
  路凄冉还没来得及疑惑,下一刻她便被一股力量一推,接着整个人都被死死地按在了床上。她不敢动弹,虽然气息很微弱,但是这样熟悉的感觉让她一下子就分辨出了压在她身上的人的身份。
  路凄冉啊路凄冉,你怎么会忘了呢?鹰隼决的身手一向比你好,即使现在他身受重伤也必然不会弱到连入侵者的动静都毫无察觉。
  到底是自己轻敌了。
  鹰隼决的身体很烫,像是陨石一般,烧灼得路凄冉浑身不舒服。她稍微反抗了一下,却遭到了对方更加强势的镇压。
  “路凄冉。”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冷冷的调子和身体的温度形成冰火二重天。“你来做什么?”
  路凄冉努力牵扯出一抹讥讽的微笑,虽然她并不确定对方是否能看到。“我看看你死了没有。”
  这样伤人的回答,这场对话已然无法平静地进行下去。但是黑暗中路凄冉却能感觉得到,鹰隼决那双眼睛一直都在死死地盯着她,鹰勾一般,她突然便坐立难安。
  路凄冉动了动,却发现按压住她的手正在加大力气。她还没来得及回击,下一秒狂风骤雨一般的吻便那般向她侵袭过来。
  如火,如荼,密集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他的吻,像是最原始的野兽,毫不掩饰粗暴和狂野。他的吻里带着她最熟悉的味道,即使他故意用这种方式来虐待她,但是她却莫名地欢喜,直到冰凉的触感唤回她的理智。
  趁着鹰隼决的警惕放松,路凄冉一把抓住鹰隼决放肆的手,同时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推开他。
  鹰隼决吃痛地蹙眉,那双手刚刚好攻击在他受伤的部位。
  两人僵持不下,突然,房间里传开了一阵狂乱的笑声。鹰隼决盯着路凄冉的眼神是那样绝望又冰冷,他扯过路凄冉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那里的伤口已经裂开,温热的血流沾染了路凄冉那双白皙的手,然后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流,像是黄泉路旁的彼岸花,沿路绽开得那么触目惊心。
  “鹰隼决……”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路凄冉,你摸摸看,我的心已经死了!”他突然凑近,在路凄冉的耳边笑道:“是你亲手杀死它的,你满意了吗?”
  路凄冉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任何一句话来。在来之前,她已经预想了几千几万种状态——他的愤怒、他的怨恨,却独独没有想到真实会是这样的绝望,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会为他心痛。
  这样的矛盾,让路凄冉越来越无所适从。她有些慌张地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带着往伤口深处更用力地按压,鲜血流得更张狂了。
  路凄冉害怕了,前所未有的害怕。然而这时鹰隼决却突然松开了她的手,语气冰冷得仿若从地狱里传来。
  他说:“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