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朔与李自成对视一眼,眉毛同时一皱。若非有陈智青干预,他们十有八九会成功加入百花门。但这事怪不得别人,谁让自己一时不察,落下了把柄。
陈智青趾高气扬的扬起头,目送着败者的退场。
“你以为这样就能挽回颜面了吗,那场赌局,你终归还是输了——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临走前,姜朔把头转向陈智青,平静的道。
陈智青神色一变,冷冷的道:“亏你拿着依靠作弊得来的成绩四处炫耀,真是不知廉耻。”
作弊的事实是真,但陈智青的话却毫无道理。在场的众人细细一琢磨就明白,不管谁抄谁的,总有一个满分的成绩,而种种迹象表明获得满分的正是姜朔。
“不必和他讨论,我们走。”李自成拽着姜朔便走,倘若百花门是这种颠倒黑白的门派,那不加入也罢。
“两位年轻人,请等一等。”在两人转过身即将离开时,一道声音忽然传出来,大家视线齐刷刷落向藤椅上的老者。赵志吃了一惊,凑到老者的身边,惶恐的询问道:“扁老……”
“我们豫陕一地正值灾荒,大夫稀缺,从头培养费时费力不说,怕是难解燃眉之急。我看这两个年轻人资质不错,赵志,不如就将他们留下吧。”虽然是问句,但扁老的话更像是一道命令。
“可是扁老,咱们这百花门的规矩……”
“那……”扁老思索了一阵,却是越过赵志,直接问姜朔,“小家伙,让你们两个暂时在百花门里打下手如何?”
这句话已是变向的包庇,近水楼台先得月,时间一长,只要表现出色,自然有机会成为正式的百花门弟子。
众人纷纷眼红,姜朔和李自成眼神交流一番,终是盛情难却,没有辜负扁老的一番美意,点点头答应下来。
一直推波助澜的陈智青反倒被晾在一旁,他看向赵志,赵志苦着一张脸无奈耸肩,示意自己也没办法。陈智青郁闷的“啧”了一声,忍不住对扁老投以怨恨的眼神。有所觉察的扁老同时看过去,四目相对,陈智青只感觉两道精芒灼的自己眼睛生疼。他慌忙偏过了头,却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脏砰砰的狂跳了不停,想不到百花门内卧虎藏龙,这扁老竟如此的深不可测。
闹剧结束,成绩继续宣布。参加选拔的人合格的只有十之一二,也有姜朔、李自成这样的例外。
“赵志,把他们归于你与其他三位同门师兄弟门下吧。至于这两个人……”扁老看向姜朔和李自成,思索了片刻,道,“听说你四师弟冯恩手底下新来一个姓虞的小丫头,就让他们去她手底下打杂吧。”
“是,一切谨听扁老的吩咐。”赵志双手一拱,恭敬的说道,偷偷的瞄了姜朔一眼,眼神怨毒。他本想借此机会在陈智青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反而弄巧成拙,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姜朔。
接下来,没实力留下来的黯然离开,百花门的院子里,只剩下约莫二十人。
赵志把陈智青安排到自己的门下以便教导,其他人随机分配,对姜朔李自成则是管也没管,只告诉他们去后院找虞姑娘。
“姜兄,刚才真是太解气了,你看没看到那陈智青的脸色,气的脸都黑了。”去后院的路上,李自成开心的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种事情你尽量要避免,陈智青毕竟与朝廷有关系,咱们能不招惹就招惹。”
“嗯。”姜朔随口说道。
李自成颇为无语,只感觉姜朔对朝廷没有半分的畏惧,这种性子迟早要吃大亏:“我说,你该不会连年号都不知道吧?”
“年号又是什么?”
李自成自讨没趣的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的为姜朔解释:“现在是崇祯年间,国号大明。你在城门遇到的那些士兵,还有这榆林城的知县陈智青的父亲,都是朝廷的执法者。招惹他们,就等于招惹朝廷,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想捏死咱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不得不小心。”
姜朔眯起了双眼,把这些信息暗暗记在心里,却仍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在赤云寨时,姜朔通过古籍对华夏历史有一定的了解。对于“大明”这两个字,姜朔认识的不多,只是大致知道这是一个和夏商周差不多的朝代。
他知道李自成是为自己好,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两人走到后院,李自成拦下一名弟子道:“这位小哥,请问你知不知道一位姓虞的姑娘?”
“虞?你们该不会是找虞羽寒吧?”弟子睁大了眼睛,显的十分吃惊,“你们找她做什么?”
“是扁老让我们去找她的,扁老说她是冯恩前辈的弟子。”
听到这句话,那名弟子竟不由自主的退回一步,表情十分的诡异,上下打量着两个人。半顷,他才手指向一旁的院门,回答道:“从这个门口出去往左转,穿过两个院子,最角落的那个就是了。”说完,竟像十分避讳似的,匆匆的溜掉,一刻也不敢多呆。
弟子的反应让姜朔和李自成面面相觑,不禁惴惴不安,产生一丝不好的预感。
顺着弟子指引的方向寻过去,路途中的人影越来越少,两人最终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
小院地面上铺就的砖石都被拆掉,只留下中间窄窄的一条供人通行,裸露的土壤上栽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药材。
走过狭窄的小路,两人身前是一处简单的房屋,阶上落满了灰尘,久未打扫的样子。崭新的房门和旁边的旧墙格格不入,正虚掩着露出来一条缝隙,烟雾混着浓郁的药香从里面飘出来,两人咽了下口水,慢慢的走上去。
“滚开,什么忙都帮不上!”
手还没摸上房门,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娇叱。紧跟着,房门被撞个稀巴烂,一道身影翻滚着飞了出来。
姜朔和李自成反应迅速,合力接住了对方,看服饰原来是一名百花门的弟子。对方的脸像窗户纸一样白,吓的不轻,连道谢都忘记,推开两个人一溜烟的逃了。
“李……李兄,你怎么看?”姜朔目瞪口呆,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唯独房门这么新了,因为经常换。
“我……还是跑着看吧。”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傻子才会往火坑里跳,李自成掉头就往外溜。
“诶,李兄,等等我。”姜朔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撤为妙。
“站住,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刚刚转过身,背后就传来一声暴喝。
姜朔和李自成暗道还是逃得慢了,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苦着一张脸慢慢转过头。
和想象中的母老虎大相径庭,阶前站着一名女子,准确的说是一名少女——生的一张鹅蛋小脸,眉似新月,清眸流盼,芳龄不过十六七,偏偏脸庞始终缀着一缕忧怨的躁意。
“我们是新加入百花门的,扁老让我们来帮忙。”姜朔硬着头皮回答道。
“哦?”虞羽寒的眼前一亮,快步走下来,围绕着两个人打量着,“真是扁老让你们来的?”
“不错。”姜朔被盯的有些发毛。
“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把你们的手臂伸出来。”虞羽寒的语气猛的加快,倒有七八分的恐吓在里面。
两人吓的一哆嗦,连忙把手伸出来,把袖子拉了上去。
“嗯?”看到姜朔伤痕累累的手臂,虞羽寒怔了怔,目露诧异。单单看野兽嘶咬而生的伤口,虞羽寒就能想到当时他遇到的凶险。
“你拿这药去敷一下吧,对你伤口的痊愈会有好处的。”虞羽寒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递过去,视线又移向另一边的李自成。
接过药瓶后姜朔暗道虞羽寒并非想象的那么坏,却见对方从腰间猛的掏出一把匕首,寒光闪过,在李自成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你做什么?”李自成想要抽回手臂,却被虞羽寒眼疾手快的抓住,随即另一只手掏出一包药面,倒在李自成的伤口上。
“啊——”瞬间,李自成疼的满头大汗,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整条手臂爆起一根根的青筋。
虞羽寒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的观察着李自成的反应。片刻后,她再次拉起十分李自成的手,双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掉。
“还是不行。”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撂下一包药散,转头往屋里走去,“回去泡两次,你胳膊就没事了。”
姜朔扶住李自成,生气的看向虞羽寒:“就算你为了攻克疑难杂症,也不必用活人试药吧!”
自古以来,就有医者为了寻求自身突破,以活体试药。且不论成功与否,单单是他们这种行为,就违背了伦理。
“你懂什么,如果不是没有时间,我又怎么出此下策。”虞羽寒头也没回,径直返回屋里。
医者本该救死扶伤,打着救人旗号先害人,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理论?姜朔咬着牙,搀扶着李自成就要走,这时,从屋里忽然飞出一件布匹包裹的物体。
李自成顺手接过,拽着布匹用力的一抖,里面的东西滚落到地上,赫然是一截人的小臂。皱巴巴的肌肤灰白,散发着腐臭的异味,让人闻之作呕。
“这什么鬼东西?”李自成吓了一跳,就要用脚把小臂踢开。
“等等,不要碰!”姜朔拦住李自成,看着小臂表面那隐隐约约的块状红斑,双眼不由的一紧,“这……这是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