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子与我们在路上相识,若不是他,怕是我们活着到不了京师。”桂嬷嬷简单的说道。
贺伦眯起双眼,并没有多问。在看到伤势严重的苏天瑜时,他便猜测到此行的凶险。何况门外人多眼杂,一些事情,自然不方便详细交谈。
在贺伦的带领下,姜朔把苏天瑜抱入里面。路过店铺时,四周精致的鸟笼里,关放着一只只鸟儿,羽毛缤纷,种类繁多,叽叽喳喳发出或嘹亮或清脆的各种鸟鸣,看的人眼花缭乱。跟随贺伦一直往前走,穿过后院,姜朔拐到一处封闭的小巷内。两边高耸的墙壁阻挡住射线,阴凉处不见日光,似久没人居住,地面的青石上有些湿滑,墙根处长满了青苔,毛茸茸的绿藓平添了几份清幽。穿过破旧而古朴的小巷,姜朔来到最深处的小院,院墙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清香,不知到了多么僻静的深处,街道的喧嚣已弱不可闻。除去布满绿斑的锁头,几人推门而入,阳光普洒下来,一处简单雅致的小院,呈现在众人眼前。三间青瓦小屋并排而立,灰岩堆砌的水井安静的躺在角落处,竹竿搭起的花架上绿藤映红花,返璞归真,悠哉游哉。
“在如此热闹的京师,居然还能购置这么一处地方,朱雀坊的实力果然雄厚。”姜朔感受到深深的震撼。
桂嬷嬷对贺伦嘱咐几句,无非是小心行事,不要暴露行踪一类,随即便将他支走:“如果姜公子不嫌弃,不如暂且先在这里住下。我已吩咐贺伦准备酒菜,为你接风洗尘。”
路途中,姜朔对桂嬷嬷提及要来京师办事,虽然并未告知具体办理何事,但桂嬷嬷仍然记在心里,这才礼貌的询问,以免耽误了姜朔的行程。
姜朔简单思索了下,点头答应下来。然后,桂嬷嬷把苏天瑜安排到东屋,姜朔在西屋。小院僻静,久无人住,虽时常打扫,保持着干净整洁,但仍有些潮湿。桂嬷嬷负责把被褥等生活琐事打理妥当,自由活动的姜朔,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间内床塌、桌椅、柜橱一应俱全,摆放的齐整别致,极为清爽。不一会儿,贺伦亲自送来一套干净的衣物,姜朔匆匆洗换完毕,只觉神清气爽,路途的劳顿大幅消弱。闲来无事,他便走到前面的店铺里面观赏,刚刚走到里面,他就被其中一只鸟吸引住视线,只见那巴掌大的鸟儿落在金笼中搭建的横枝上,头部呈紫灰色,内侧覆羽、飞羽,背肩呈青铜色,前额有一黑带沿两侧向后伸至眼,鸟喙钩曲有力,全身色彩丰富。见桌上摆放着颗粒状的鸟食,姜朔一时兴起,抓来几粒放在掌心一一投喂。那鸟儿笨的可以,连续几次接不到,鸟食落到笼下的粪垢,急的它大叫:“坏、坏!”
“咦,这只鸟竟会说人话?”姜朔吓了一跳,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泽。
“姜公子好眼力,这只是绯胸鹦鹉,乃是我们朱雀居卖的最火的鸟。它声音粗厉,能仿人言,寻常人家想要都需预订,再由我们的伙计从广西那边送过来。”不知何时,贺伦已来到身边,对姜朔介绍道。作为朱雀居的掌柜,他对手底下的鸟儿掌握的一清二楚,甚至仅凭叫声,便能如数家珍的说出它的习性种类等等。
“鹦鹉?”姜朔深深看了一眼笼中的鹦鹉,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冒出一段话:鹦鹉,嘴尖色艳,多作宠物,智低下,擅效鸣。这段话乃是万凤图谱有关鹦鹉的记载,似乎作者认定鹦鹉并无太大用处,只有寥寥几句,一概论之。
“万凤图谱中,多以驯养猛禽凶鸟为主,像鹦鹉这种宠物,着墨不多也是情有可原。”姜朔喃喃自语,神情间染上一抹忧愁。
驭兽山庄不惜倾全庄之力,一路从江南追至北直,也要得到万凤图谱,可见万凤图谱的重要性。当时,苏天瑜自认死路一条,不愿万凤图谱在朱雀坊手中断绝,才会传给姜朔。然而峰回路转,苏天瑜死里逃生,但万凤图谱却牢牢印在姜朔脑海当中,倒成了烫手山芋。他人的镇派之宝被自己得到自然不妥,但姜朔记的牢固,想要遗忘也非一时之功。
“姜公子,你说什么?”听不清姜朔的低语,贺伦好奇的问道。
“没、没什么。”姜朔摆了摆手,随意的掩饰过去。他生怕看其他的鸟类,会勾起更多有关万凤图谱的记忆,便迈步往城门外的阳光走去,计划好好的欣赏一下京师的美景。
刚刚走到门口,贺伦忽然疾走几步,叫住了姜朔:“姜公子,你想去做什么?”
“我去外面转转。”姜朔颇为奇怪,自己的动作显而易见,对方何必发问?
“这……”贺伦眼珠子左右一转,神情间闪过一丝急意,忽然道,“对了,姜公子,刚才我们请来了大夫给苏小姐看病。我听桂嬷嬷提起过,你医术也很高明,难道不去看看吗?”
“是么?”闻言,姜朔顿时来了兴趣,“那我就去看看。”
其实苏天瑜的伤势,之所以如此严重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太过逞强,导致身体虚脱,消耗过多。除了底细不明的毒药,对她造成直接伤害的伤势很少,只需要悉心调理,静养一段时日便好。但在外面时,形势紧张,手头又无草药,姜朔无法肯定自己的判断便准确毫无偏差,自然要趁机去看看,方能彻底的安心。倒是贺伦的语气,显的太过刻意,倒引起他内心些许不适:“怎么感觉这个贺掌柜,像故意不让自己出去似的?”
没有多想,姜朔返回小院,刚走到门口,恰巧遇到桂嬷嬷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走出来,想来是朱雀坊请来替苏天瑜瞧病的大夫。
“桂嬷嬷,苏小姐的情况怎么样?”姜朔担心的问道。
桂嬷嬷示意老者先走,这才对姜朔道:“刚才已瞧过了,身子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由于小姐她路上用功过度,导致毒素蔓延的速度进一步加快,所以情况很糟糕。估计等小姐一醒,必须要去百花门求诊了。”
“原来她还在昏迷吗。”姜朔忧心忡忡的说道,低头思索一阵,忽然眼前一亮,抬头道,“桂嬷嬷,我要先出去一下。”
苏天瑜身体状况如此险恶,姜朔便打算一改初衷,先去百花门,如果能把古翰师叔叫来自然最好。朱雀坊请来的大夫虽好,但想来是不及百花门的,毕竟古翰乃是冯恩推荐之人。
“姜公子,请稍等。”桂嬷嬷唤了一声,似乎担心叫不停,更是不惜施展身法,一下子拦到姜朔的面前。
姜朔神情间闪过一丝异样,抬头问道:“怎么了?”
“你……”桂嬷嬷张了张嘴,迟疑了下,忽然脸色一沉,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肃然说道,“抱歉,姜公子,你暂时不能出去。”
姜朔目露诧异,看着面前神情严肃、一本正经的桂嬷嬷,意识到刚才对贺伦的直觉并非空穴来风。
“是……因为万凤图谱?”姜朔沉着嗓音,问道。
“是的。”桂嬷嬷倒也痛快,爽朗的应道。
姜朔的脸上一下子变的无比阴沉,好心情也破坏殆尽。他一路上为朱雀坊如此付出,到头来却换来如此的不信任,这让他格外的心寒。
“实在是抱歉,但是万凤图谱攸关我们朱雀坊根基,万万马虎不得,还请姜公子你见谅。”桂嬷嬷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过分,语气压的十分卑微,“如果姜公子执意出去,那也可以,不过身边需跟着我们的几个人,这样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说是保护,我看更像是监视吧!”姜朔冷冷的道,怒气溢于言表。
“这……”桂嬷嬷无言以对,无形中已是默认。
“姜公子,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万凤图谱流落武林,足可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苏小姐受形势受迫,才将万凤图谱交于你。如今化险为夷,你最好是把它交出来,这样于你于我都有好处。”贺伦插嘴道,语气有些冷漠。
在见到姜朔时,贺伦见他年纪轻轻,身材单薄,便生出轻视之心。至于途中救命一事,多半也是巧合,姜朔又能有什么真本事,能抵挡住驭兽山庄的追杀围剿?至于万凤图谱纹在苏天瑜后背一事,整个朱雀坊知道的人屈指可数,贺伦自然被蒙在鼓里。
“你们这是想过河拆桥吗?”姜朔反问道。
似失去了耐性,贺伦紧接着说道:“你把万凤图谱交出来,我朱雀坊自会有应有的补偿。”他分明把姜朔当作想要讹一把的人。
“贺掌柜。”感觉言语有些过分,桂嬷嬷提醒道。但毕竟事关重大,当务之急是留下姜朔,她并未作过多的阻拦。
姜朔看看贺伦,又看看桂嬷嬷,冷冷哼了一声,竟饶过桂嬷嬷的身边,径直往向走去。
“站住!”贺伦大吃一惊,拍出一掌,便冲向姜朔。
“贺伦!”这时,屋内忽然传来苏天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