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朔不离不弃,随苏天瑜二人出生入死,到头来仅仅因为身负万凤图谱,便遭受如此待遇,这让姜朔对门派利益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他自认没有做错,但道不同不相为谋,自然要分道扬镳。贺伦三番五次出言不逊,如今愤然出手,这触犯了姜朔的底线。他暗运真气,决定好好教训对方一番,打不打得过放到一旁不说,至少不能白白受了委屈。然而这一切,都随着苏天瑜的喊声戛然而止。
“进屋来吧。”苏天瑜的声音再次响起。
贺伦缓缓放下手掌,看了姜朔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往屋里走去。姜朔眯了眯眼,同样泄掉暗运的真气,跟了上去。夹在两人当中的桂嬷嬷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姜朔的为人秉性如何,十分担心两人会大打出手。偏偏因为事关机密,又不能对贺伦详尽解释,苏天瑜及时醒来,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小姐,你怎么坐起来了?”进屋后,看到强撑着半坐起的苏天瑜,桂嬷嬷吓了一大跳。刚刚大夫才嘱咐她苏天瑜一定要好生静养,不得做过大的动作。
桂嬷嬷走上前去,试图服侍着苏天瑜躺倒,但苏天瑜却极其的执拗。知道她的性格如此,桂嬷嬷只能搀扶着她坐起,岂料苏天瑜得寸进尺,竟小心翼翼的想要下床,这让桂嬷嬷一下子急了:“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自己的身体情况,你比谁都清楚,现在已到了京师,应当安心治病,不能如此任性!”
“朱雀坊不懂得对待恩人之道,我身为朱雀坊大小姐难辞其咎,自然要正身作则,向姜公子致歉!”苏天瑜的声音有气无力,语气却极其的坚决。
一边说着,她一边推开桂嬷嬷,试图下床。刚刚离开桂嬷嬷的支撑,她的身体一阵摇晃,歪向了一旁。若不是桂嬷嬷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只怕她的头便要撞到床沿上,依她如今的身子骨,难免要伤上加伤,更加的麻烦。
姜朔顿生恻隐之心,内心的怒火消了一大半。他深呼吸一口气,连忙走上前扶住苏天瑜:“你伤还没好,先好生休息吧。”
“此事是我朱雀坊做的不对,自该赔礼道歉。”苏天瑜执意要下床,急不可耐的姜朔只能道,“我并没有往心里去,你还是先躺下吧。”
姜朔数次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最后不得已,手上微微用力,趁着苏天瑜刚刚苏醒手脚无力,把她生生的按了回去。苏天瑜不依不饶,可惜终究力气比不上姜朔,在数次尝试无果后只能放弃。
桂嬷嬷抿了抿嘴唇,暗道真是一物降一物,两个倔脾气碰到一起倒是有趣。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贺伦大跌眼镜,一个土小子,一个大小姐,在他看来完全是云泥之别,但在两人对峙过程中,反而是自家的小姐落入下风,这让他心理落差极大。
“贺伦,你还不向姜公子赔礼?”苏天瑜眉宇间缀着一抹怒意,喝道。
沉浸在震惊中的贺伦眨了眨眼,上下打量着姜朔。苏天瑜的态度绝非弄虚作假,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定位姜朔的重要性。身为朱雀居掌柜,他在京师三教九流接触的人多了,善于察言观色,但这次却是看走了眼,只因依姜朔的年纪,他实在想不通怎么能够从驭兽山庄的手里救下苏天瑜。
“姜公子,刚才是在下冒犯了,你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介意。”贺伦双手抱在一起,躬身低首,语气诚恳。
感受到对方语气里的真挚,姜朔倒有些佩服贺伦的能屈能伸,对方态度没有一丝勉强,的确是真心实意。姜朔本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何况又有苏天瑜在当中斡旋,摆了摆手原谅了对方。直到这时,贺伦才敢把头抬起。
苏天瑜满意的点点头,扫视了床前的三人一眼,随即道:“姜公子乃是我朱雀坊的贵客,从今以后要好生照顾,谁也不得限制他的自由,至于今日之事,我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可……”桂嬷嬷想说什么,但甫一接触到苏天瑜认真的眼神,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深深的看了苏天瑜一眼,隐隐意识到什么,默默的守在一旁。
“贺伦遵命。”贺伦恭敬的应道。
“苏小姐,我还有要事要办,就不再这朱雀居多留了。”犹豫了下,姜朔开口道。
姜朔虽不爱记仇,但刚才的事情,的的确确影响到他的心情,他正好趁此机会,早一步找到百花门古翰师叔,好让心头悬着的石头落下。
苏天瑜的柳眉微颦,埋怨的看了桂嬷嬷与贺伦一眼,随即开口挽留道:“姜公子,我们已备好酒席,不如留下吃一顿饭再走如何。”
“是啊是啊,姜公子,刚才是贺伦多有得罪,权当是我给你赔罪了。”贺伦也尽力挽回自己的形象。
“我的确有要紧的事情要做。”姜朔对苏天瑜说了一句,随即头转向贺伦,“贺掌柜,你身为朱雀坊之人,为朱雀坊利益着想,本是顺理成章之事。我并非针对你,而是想去办事。何况在路上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见姜朔如此豁达,贺伦更觉惭愧,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深深愧疚。
苏天瑜脸上难掩遗憾之意:“不知姜公子能否告知是去办何事?这朱雀居在京师有些人脉,兴许能帮上忙。若是有风险,也能从朱雀居抽调一些人手。”
“这个……”姜朔面露犹豫,见状,苏天瑜哪里还不知他有难言之隐,连忙微微一笑,掩饰过去尴尬,接着道,“是我冒昧了。如若以后姜公子有什么难事,大可来这朱雀居寻我,我这毒之严重,只怕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解掉。也许……”
“苏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不会有事。”要说姜朔最担心的,便是苏天瑜的伤势,他此行也想去探探情况。之所以不明确告知自己也去百花门,只是不想让她失望罢了。
“那……后会有期。”苏天瑜娇唇轻启,缓缓开口道。
姜朔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凝视着他的背影,苏天瑜眼堕幽蒙,看着看着,竟为之失神。桂嬷嬷若有所思,忍不住轻轻唤了她一句。苏天瑜凝滞的眼波微微颤动,浅浅的“嗯”了下,却是侧过身面朝着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贺伦,急匆匆的追了出去:“姜公子,姜公子……”
刚走到门口的姜朔转过身,疑惑的看着他。
贺伦喘匀了气,从怀里掏出一些银两,交到姜朔的手上:“姜公子,你初来乍到,贺伦未能尽地主之谊,实在是过意不去,这些银两你暂且收下,虽然不多,但也算我的一份心意。”
见贺伦言辞恳切,姜朔把钱收下,明显看到对方松了一口气:“那我就先走了,要注意照顾好你家小姐的身体。”
告别朱雀坊,姜朔迈步闯入繁花似锦的街道中,身在异乡为异客,面对着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陌生脸孔,姜朔倒有些迷茫。百花门极其有名,他随便找到一名路人询问,便知道百花门挨着山川坛,位于京师的外围。在路人的指引下,姜朔沿街南下,路上忽然见到一间小楼前围满了人,嘈杂无比,热闹非凡。楼上横出一根竹竿,三角形的商旗悬挂,上面红底黑字,刻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今天就算是争破了头,也一定要抢到一壶!”
“被那些世族大家分完了,估计也剩不下多少了,看来只能花高价从别人手里买了!”门前众人大多身着华服,气质不俗,虽然人多但仍保持着应有的秩序,明显是出身名门望族。等姜朔一走近,便听到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着,好像是准备争抢什么东西。
姜朔抬头一看,但见楼上的牌匾上写着“春风楼”三字,从门窗处隐隐有诱人清香飘出,姜朔忽然想到在榆林时喝醒的丢脸一幕。
“不过是酒而已,怎么京师之人,如此趋之若鹜?”姜朔撇了撇嘴,正打算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喝斥声,“前面的快让开,不要挡住我家徐少爷的路。”
姜朔回头看去,只见两名仆人在指着自己喝道,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名手执折扇、衣冠楚楚的青年,正挑起一边的眉毛,轻蔑的看着自己。
没有在意仆人语气的粗俗和无礼,姜朔继续往前走,顺便让开了道路。他对京师人生地不熟,一切当以谨慎为好。
走了没有几步,他随意的回头看去,但见仆人粗鲁的推开围聚的人群,带着自家少爷向里闯去。那些人被挤到了一旁,却是敢怒不敢言。
“看来这个徐少爷的身份倒是不俗。”没有多想,姜朔继续前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目的地百花门。和想象中不同,京师的百花门十分朴素,和榆林大同小异。
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门口的弟子便上前问道:“请问你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