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羽寒一走,姜朔心里空落落的,像某一个角落里被掏空掉。他摇了摇头,驱散脑海中的杂乱思绪,但那股离别的忧郁却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没有办法,他只能皱着眉头,一路返回到百花门。虞羽寒来去匆匆,一直到走,都没留下自己的联络方式。虽然知道虞羽寒就住在百花门,但姜朔根本感觉不到她的存在,百花门面积庞大,人员复杂,找一个人更像是大海捞针。
  有时候,姜朔甚至怀疑和虞羽寒相遇只是一场白日梦,一切都是那么的虚无缥缈,抓捏不住。等看到古翰院外堆积着的东西时,姜朔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又乱想了。他搬起一个柜子,往院内走去,刚走到门口,就从院内飞出一枚暗器,径直射向他的面门。
  姜朔猛的一侧头,暗器擦着他的耳边飞掠而过,重重的撞到墙壁上碎裂开来,却是酒壶的壶盖。
  姜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古翰迎面走来,劈头盖脸的训斥:“你个小子,酒葫芦都没还回来,害我白白饿了一上午。”
  “给你。”姜朔解在别在腰间的酒葫芦,一把扔了过去。
  古翰馋酒馋的不行,姜朔把喝酒的家伙顺走,难免大发雷霆。他刚要再度发火,忽然感觉手里一沉,狐疑的低下头去,拔开酒塞,顿时有酒香溢出。古翰食指大动,懒的理会姜朔,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趁着喝酒的间隙,才含糊不清的夸上一句:“还算你小子有良心!”
  好刚用在刀刃上,酒葫芦里并非汾酒,而是姜朔回来时在路边打的散酒。看古翰喝的津津有味,姜朔不禁暗笑,自己这个师父倒是好哄。
  “对了师父,在咱们百花门里,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虞羽寒的人?她唤你为师兄,应该是和你同辈。”姜朔一边收拾着房间一边问道。
  “不认识。”古翰抱着葫芦窝在藤椅里,似嫌姜朔搅了他喝酒的兴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你能不能认真点。”姜朔把最后的一只柜子归置完毕,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说了不认识就不认识。”古翰调门一下子拔高,颇有些借酒撒泼的意思,“你昨天不是问我天元心法吗,还不快去学。快去快去,等回来的时候,我再教你摸骨,两边都不能耽误。一寸光阴一寸金,你这正是青春的大好时光,就得抓紧时间充实自己。”
  想来依虞羽寒的年纪,应该是入门不久的弟子,认识古翰多半是自己的原因,古翰不认识她也属正常。听到古翰的后半段话,姜朔忍不住翻翻白眼,什么一嘴的大道理,归根结底,还不是想赶自己走,省的扫了他的酒兴?
  “天元心法不是你教吗?”姜朔好奇的问,古翰人品暂且不论,天元心法乃是重之中重。
  古翰伸出手来,顺手一指:“看见那座塔没,便是天元塔,天元心法就藏在里面,你自己去学吧。”
  说完,他再懒的理会姜朔,竟直接侧过身子背对姜朔,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姜朔无语,这古翰真是有够不负责任,这才仅仅过了一天,姜朔就有些怀疑自己昨天的拜师行为,是不是太冲动了些。
  片刻后姜朔摇了摇头,既已上了贼船,再想下就难了。知道唤醒不了一个装睡的人,没有与古翰纠缠,姜朔转过头,朝着古翰所指的方向看去。
  在西北位置,一座高塔凌驾于京师建筑之上,日光蒸腾的空气扭曲,使高塔的轮廓有些虚幻。
  “天元塔……”姜朔低语,重复了一遍名字,恰好这边的房间大致整理完毕,便没有再耽搁,直接朝天元塔走去。虽能远远看到,但中间隔着大街小巷、万千民宅,姜朔找路绕过去,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这什么师父,你不教也就罢了,好歹也带我来啊!”初来乍到的姜朔闷头乱闯,幸得好心路人的提醒,才矫正了路线,却早已走了不少冤枉路。他不断的发着牢骚,正从一条死胡同绕出来,一来到街道上,便看到了城门。
  “居然出了城?”姜朔抬头看去,天元塔在城楼上冒出一个硕大的塔尖,似乎近在眼前,同时愈发的大了。压抑下震惊的心情,姜朔迈步出了城,本以为近在咫尺的天元塔,仍费了不少的脚程才赶到。等亲自站到天元塔底下,姜朔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它的巍峨,不由的呆若木鸡。
  置身在黑夜般的阴影中,姜朔抬头仰望如山的天元塔,淡漠的云气笼罩在塔的上半段,塔尖更是影影绰绰,几不可见。虽然体积巨大,但天元塔只有九层,这一切原因还要归结于天元塔那庞大的塔基、塔身、塔刹,连带门窗都是难以想象的壮观,非同寻常的建筑规格,不像是为人类准备,而是为了远古的神明。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但当亲眼目睹天元塔时,姜朔仍然震撼的无以复加。九鼎山虽然壮观险峻,风景秀丽,但那毕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此时的天元塔不可比较。他初来京师同样震撼,但多半是源于自己的无知,而且那种震撼,远不及天元塔来的猛烈而威严。
  姜朔在塔下足足站了半盏茶的时间,这才从神游状态中清醒,抬脚继续向前走去。脚下的岩石坚硬,姜朔低头一看,却根本找不到石板拼接的缝隙,天元塔俨然坐落在一块浑然天成的巨大岩石上。这让姜朔产生一个错觉,仿佛这里之前是一座山峰,是后人将山峰彻底的削平,才建造的这天元塔。本是天方夜谭的猜测,但身处天元塔之下,姜朔心里却莫名的笃定,仿佛所有的奇迹都有可能发生。
  “天元塔,到底是何来历?”姜朔深深的呼吸一口气,经塔门由正前方进入。
  身体一进入天元塔中,姜朔忽然感觉双肩一沉,压抑的气氛让他不敢造次。那种感觉不像是负担,更像是有一名严肃的长辈,在暗地里的默默关注。不论姜朔尝试移到哪一个位置,这种感觉仍然如蛆附骨,无从摆脱,姜朔摇了摇头,只能克制自己不去在意。
  天元塔是开放的,里面有许多其他人,各种服饰,各种年龄,身上都透着一股草莽气息,自然都是武林人士。
  在天元塔内部极其空旷,什么都没有,在四周墙壁上,印有一张张壁画。姜朔粗略的数了一下,总共有二十四幅,上面有的是文字,有的是图画,有的则是胡乱一涂的四不像,更像是手抖随意洒下的墨点。
  在每一幅壁画的前面,都围坐在三三两两的武者,或是盘坐调息,或是皱眉沉思,在刻苦思索而钻研着壁画上的内容。好在壁画线条粗大,即使站在门口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倒不存在影响一说。
  “是其中一幅记载的天元心法,还是这二十四幅壁画的内容,都属于天元心法?”姜朔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任何清晰明了的说明,正毫无头绪,不知从何处着手时,突然,由通往二层的阶梯处,传来一声惨叫。
  姜朔吃了一惊,移目看去,伴随着哀嚎不绝的惨叫,一个人从阶梯上滚了下来。那人身着一席长衫,一幅文弱书生的打扮,在一众武者中间显的另类怪异,格格不入。
  滚落到一层时,书生在地上打滚,根本站不起来。他额头上凸起一根根跳动不止的青筋,裸露处的皮肤下筋脉颜色时深时浅,呼吸在轻重急缓间不停切换,极其紊乱。似乎身体在承受着剧烈的痛苦,他伸出双手,在身体上乱抓乱挠,却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这是……走火入魔!?”姜朔瞳孔一阵收缩。
  倘若武者练功不得其法,导致气血逆流,真气失控,极易走火入魔。轻则精神崩溃,呕血重伤,重则武功尽废,甚至死亡。
  练习吞脉神功时,姜朔就有数次走火入魔的迹象,让他至今心有余悸。而莫轩武嘱咐吞脉神功,不得随意和其他内功心法同时修炼,最根本的顾忌,还是担心气路矛盾,破坏内力运行秩序,从而导致走火入魔。可以说,走火入魔乃是武者练功时,最为忌讳和恐惧的情况。
  其他人冷冷的看着倒地挣扎的书生,没有一人上前。倘若武者出现走火入魔,当由内力深厚者,为其捋顺真气,抚平躁心。来的人多半是两两结伴而坐,相互间有个照应,便是由于这个原因。书生想必是独自前来,其他人与他功法不一致,倘若贸然出手,极易雪上加霜,选择旁观虽然略显冷漠,但也是无奈之举。
  “师父不是说天元心法温和无争、危险极小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书生的状况很糟糕,说明走火入魔很严重,若天元心法当真温和,则绝不至此。
  姜朔于心不忍走上前去想要帮忙,虽不能帮助他捋顺筋脉,但多多少少可以减消他的痛苦。刚刚走近,还没等碰到对方,书生突然剧烈抽搐,口吐白沫,走火入魔的状况一下子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