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碗酒水下肚,姜朔只觉天旋地转,意识丧失,深藏在心底的压抑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想着彻彻底底的疯狂一把。喝到后来,姜朔直接断了片,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块块的碎片,懵掉的大脑难以将它们连接到一起。最终,姜朔眼前一黑,彻底醉死过去。然后,就是胃里翻腾,大吐特吐,折腾了整整一晚,才消停下来。
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姜朔只觉口鼻发干,被垢物阻塞,十分的难受。环顾四周,已回到百花门的家里,想来是蒙沧昨天送自己回来。他连忙取水来洗漱一番,情况好转许多,脑袋隐隐作痛。回屋一看,只见床前的地面上有大滩的秽物,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他皱着眉头清理,便要出院,这时,隔壁的房间门忽然打了开来,古翰绷着一张脸走出来:“站住。”
他觑起三角眼,恶狠狠的盯着姜朔,看的姜朔心里有些发毛,忐忑的问道:“师……师父,我昨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还好意思问,我差你去天元塔参悟天元心法,你倒好,不务正业,夜不归宿,喝的醉醺醺的回来,真是有辱师门!”古翰背负着双手,头头是道的训斥道。
姜朔眨了眨眼,只感觉这些形容词,倒像是古翰在说他自己。
“是弟子不对,辜负了师父的一番栽培!”姜朔也感觉昨天玩的太过分了些,低头认错道。
古翰斜了姜朔一眼,喝问道:“今后再犯怎么办?”
“这……”姜朔愣住了,江湖中人难免有闲琐之事,或是喝酒交友、交际应酬,或是麻烦缠身、彻夜未归,统统是正常情况范畴内的行为,但在古翰口中却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行一般。经他这么一问,姜朔脑筋一时间转不过轴来,吞吞吐吐半天才结巴的答道:“弟子保证再也不犯,倘若再犯,任……任由师父处置。”
“话倒不必说的这么重。”古翰摆了摆手,神情缓和,罕见的宽宏大量起来,“你只须记住,以后再有酒场,一定要叫上为师就行。”
姜朔整个人呆掉,怔然的看着阶前一本正经的古翰,半晌才“噗”的失笑出声。
敢情刚刚古翰声色俱厉的一番训斥,到头来只是为了蹭酒喝。
听到姜朔的笑声,古翰恼羞成怒,眉毛一竖,怒道:“你敢目无尊长,你信不信为师……”
“信信信……弟子答应师门,下次喝酒定然会叫上你。”姜朔只能投降,生怕再迟那么一会儿,又是一顶顶罪孽深重的大帽子扣到头上。
“这还差不多。”古翰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转身回了屋,“记住,晚上早些时间回来,我传授你摸骨之法。”
看着关严的房门,姜朔瞳孔猛的一缩:“摸骨……”
种种扑朔迷离的迷团重新在脑海中涌现,姜朔双目一凝,神情恢复了严肃。在短暂的放纵过去,终归还是要重回正轨,继续前进。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姜朔急匆匆的出门,直奔城北的天元塔。
蒙沧早已到了,在教导着身边的李才:“……专心呼吸,顺其自然,将思维集中于一念,并尽量将此一念定下来。”
指导李才认真的盘坐练功,蒙沧抬起头来,看到姜朔,走过来招呼道:“你来了。”
“嗯。”姜朔点了点头,“多谢昨天你把我送回百花门。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百花门弟子,是不是昨天喝醉了酒后,我胡言乱语了?”
在见多古翰喝多的表现后,姜朔担心自己同样的失态。
“不是,你喝醉的时候,只是闷头喝酒,没有多余的话和动作。是昨天李才提到百花门时,我注意到你的神情变化,因此才推测你是百花门弟子。”蒙沧答道,同时深深的看了姜朔一眼。喝醉时人的精神相当脆弱,但姜朔仍然守口如瓶,这份戒心不像他这种年纪拥有的。
姜朔一怔,想不到竟是如此结果。
蒙沧看似外表粗犷,行事豪放,实则绵里藏针,心思缜密,这让姜朔对蒙沧愈发钦佩。
“昨天喝酒误事还未问你,通过昨天的交手,蒙兄你认为李才战胜他的兄长,有几分把握?”姜朔问向正题,他前来天元塔,一方面是了学习天元心法,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帮助李才。
“李德根基太浅,只会几个花架子,功夫不堪入目,想来是御史府请来教头,强硬灌输给他。”蒙沧分析道,“而且他毫无实战能力,若是换作天赋不错的人,在你我的严加教导下,九日时间足可击败他。不过……”
说着,他瞳孔深邃,担心的看向那边的李才。
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李才,姜朔眼底染上一抹忧愁,接过话茬道:“李才底子太薄,较之普通人尚且不及,根本不适合练武。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的兄长再不济,也练了十几年的武,只怕短时间内难以超越。”
“不错。”没了防止李才听见,影响他的信心,蒙沧和姜朔都自觉的把声音压低,“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哪怕再延长一些,只要三个月时间,我保证他能赢。九日时间,不论招式还是基本功,都仅仅到刚出成效的地步。考虑他的身体,战力估计也就相当于不会练武的普通人。”
“所以,你才会指导他天元心法。一来,是因为天元心法的玄妙,二来,则是你已掌握,指导起他来轻车熟路。”姜朔指出蒙沧的意图。
“天元心法的确玄妙,当初我学习之时,仅仅三日便成功上到二层,内力稳固,境界加深。这速成之法虽因人而异,但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蒙沧点头承认,随即微微皱眉,道,“不过,我的武功讲究气势,一往无前,至刚至强,怕是不适合李才修炼。听说百花门海纳百川,武功极多,这相配合的拳脚方面……”
姜朔在脑海中搜寻了下,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交到我身上。等到他空闲时,便由我教导他。单单从李德和李才两个人中选的话,我还是比较倾向于我们百花门的姬花莺嫁给李才。”
“我曾于姬花莺见过几面,她秀外慧中,自立自强,依我来看,京师之中尚无年轻一辈可配上她。想不到如此优秀的女子,终归还是沦为利益交换的工具,真是可悲。”蒙沧摇头感慨道。
姜朔吃惊的看着蒙沧,想不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姬花莺,蒙沧对她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哦,我忘记了姜兄弟刚来京师两天,并不认识姬花莺。”随口说了一句,把这个话题掠过,蒙沧忽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道,“话说回来,昨天我只猜测到你只是百花门弟子,却万万想不到,你居然是拜在古翰前辈的门下。”
“呃……”姜朔有些尴尬,阴阳怪气的道,“想不到那个酒鬼师父,倒是名声在外。”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为老不尊、行事轻佻的古翰接触的多了,姜朔说话也变的随便起来,倒是并非有不敬之意。
“呵呵,我蒙沧在京师里敬佩的人不多,古翰前辈算是其中之一。”觉察到姜朔对古翰的误解,蒙沧轻轻一笑,认真的道。
“嗯?”姜朔面露诧异,打算详细追问时,却见蒙沧已转身走向第二层,一边走一边道,“你在这里看看,我先去第六层参悟了。我中午时会下来吃饭,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到时可以问我。”
看着蒙沧的身影消失在阶梯处,姜朔收回视线,审视四周的壁画。
直到这时,他才能静下心来,认真的观察天元心法。
“这天元心法包罗万象,玄妙无穷,不能以常理论之。刚才蒙兄说他只花费三日时间,便从第一层进到第二层,不知我需要花费几日呢?”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姜朔从离自己最近的壁画开始逐一看去,打算在拥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后,在根据自己的了解挑选其一专心参悟。
“道者,其上不徼,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壁画上刻着一串诘屈聱牙、晦涩难懂的文字,姜朔诵读一遍,只觉高深莫测,却无从捉摸,像是面对一团乱麻,不知从何入手。
“好难……”姜朔还是小看了天元心法,他摇了摇头,移步走向下一张壁画。相较于上一幅,这一幅前面有三两名武者参悟。姜朔定睛看去,只见上面画着一幅图案,高山如剑,刺透层云,直插天际,一道锐意扑面而来。
“气凌霄汉,锐不可当!”姜朔心头一震,站在壁画前认真体会片刻,才意犹未尽的走向下一幅。上面同样是密密麻麻的绳头小字,同样艰涩生僻,令姜朔眉头紧锁。尽管困难,但是姜朔仍然硬着头皮诵读一遍,再默背一阵,才走向下一幅。
而这一幅,便是李才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