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羽寒肤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原本清亮的眸眼冒出血丝,消瘦的脸颊刻满了憔悴,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弱不胜衣的她吹倒。
“姜朔?”虞羽寒张开爆起干皮的嘴唇,吃惊的唤道。
“虞姑娘!”姜朔想上前察看虞羽寒的病情,手脚上忽然传来阻滞的力道,这才想起自己被士兵抓住。
看到姜朔身边的士兵,虞羽寒顿时明白了状况,当即怒喝道:“把他放开!”
“呵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刚才还在想去哪里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倒先送上了门来!”陈智青开心的笑着,示意士兵前去拿人。
“陈智青,你不是答应捉住我,就会放过他们的吗?”姜朔见状大怒,一边奋力的挣扎着一边大喊。
“我是答应了你,但她当前的身份仍然是要犯,如今面对面碰到,总不能让我假装看不到吧?”陈智青轻笑着道,“放心,等把你们带回县衙调查清楚,倘若她是清白的,我自会放了她。”
“你……”姜朔勃然大怒,碍于虞羽寒的身份,陈智青兴许的确会放人,但在这之前难免要受不少苦头。
人都已经落在对方的手里,清不清白还不就是陈智青一句话的事?
姜朔再厉害,困于牢笼手脚被制,也不能拿自己如何。陈智青冷哼了下,随即大手一挥,一股士兵从队伍里分出来走向虞羽寒。这时,一道身影站出来,挡在了虞羽寒的身前。
“且慢。”冯恩右手掌心向下轻轻的前探。
他身材修长,着一袭纯白衣衫,嘴唇削薄轻抿,剑眉斜飞英挺,更显的气宇轩昂。
仅是轻轻一句话,却似蕴含莫名的力量,教士兵们内心震荡,齐刷刷的停住动作。
“冯师父,您虽是百花门大师兄,但此事事关朝廷缉拿要犯,弟子奉劝您最好不要插手。”先是扁老,又是冯恩,陈智青暗道百花门的人怎的如此顽固不化。
冯恩深邃的黑眸淡淡的扫了一眼陈智青,头微微的偏向另一边,衬的侧脸轮廓更加棱角分明:“羽寒,这人便是你口中的姜朔?”
“是的。”虞羽寒点点头。
冯恩把头转向姜朔,细细打量一番,平静的脸上勾起一抹微笑,露出赞赏的表情。
姜朔愣了下,只感觉冯恩的眼神格外亲切,让他的心底升腾起一股暖意。
“冯师父,弟子在对你说话。”陈智青稍稍提高了音量道。对方的无视让他眉尾上扬,感觉到有些不满。
冯恩视线从姜朔身上缓慢移动,轻轻的掠过陈智青,停留在对方身旁的一道身影上:“燕捕快。”
“是。”燕捕快愣了下,他随陈智青前来,原本轮不到他说话。
“你带着他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大可让陈知县来找我。姜朔,还有陈智青,先留在我们百花门吧。”冯恩轻描淡写的道,像在述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仅仅是因为冯恩的身份,更是因为这句话流露出的内容。
“冯师父,这……这不妥吧?”燕捕快吓了一跳,不知该如何做主。
“有何不妥?”
“这……姜朔乃是陈大人要逮捕的要犯,陈公子更是身份特殊……”燕捕快算是半个武林中人,知道冯恩的实力,解释起来竟有些底气不足。
“要犯?据我所知,姜朔只不过挟持了陈智青,如今陈智青安然无恙,我冯恩想保一个人,相信陈知县还是会卖我一个面子的。至于陈智青本人……”冯恩心平气和的道,“他既拜入我师弟赵志门下,便是我百花门的弟子。他品行恶劣做出陷害同门一事,身为百花门大师兄的我,让他留下接受惩罚,也是理所应当的。”
冯恩当众说要惩罚陈智青,这让燕捕快大吃一惊。
燕捕快还未想好措辞,另一道声音从旁边传出来,却是赵志:“大师兄,这些时日陈智青一直由我教导,并未做出任何出格之事,至于品行恶劣陷害同门,我也未曾听说。”
“赵志,你是想包庇他吗?”冯恩开门见山的问道,为这件事已下了定论。
赵志皱了皱眉头,看向陈智青一眼,神情间闪过一丝犹豫。
踌躇片刻,赵志却是转过身,面向冯恩微微垂首:“大师兄,我刚才所说句句属实,包庇之说何从谈起?不管如何,姜朔挟持陈智青是真的,冲撞陈知县也是真的,陈智青率兵带抓姜朔天经地义。”
“陈智青带人赶走灾民,任其自生自灭,也是天经地义吗?”冯恩的话让赵志表情微微一滞,随即却再次说道,“这是朝廷的命令,陈智青也只是奉命行事。”
“百花门宗旨,便是心系苍生,救死扶伤,而你却眼睁睁看着灾民惨遭驱逐,活活饿病而死吗?赵志,你之前就阻拦虞羽寒犯下大错,想不到如今仍然冥顽不灵。”冯恩看向赵志,流露出惋惜的神色,“从今日起,你不再是百花门四大老师,你自己走吧。”
“……!”如同晴天霹雳般,赵志整个人愣在当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
直到刚才,他还只当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涉事的虞羽寒前来榆林不久,姜朔和李自成更是连百花门正式弟子都算不上,而另一边,陈智青乃是知县之子,如此一目了然的抉择,赵志认为自己没有做错,所以才会出言袒护。
他哪里想到,仅仅因为这么简单几句话,自己却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燕捕快,你该走了。”没有理会愣神的赵志,冯恩继续道。
然后,像一切已盖棺论定般,径直走过去把姜朔带出。整个过程中,士兵们竟震慑于冯恩的气场,只是呆愣愣的看着,莫说阻止,连靠近竟都不敢。
“哈、哈哈,真是可笑,冯恩,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这时,赵志突然大叫出声。他五官扭曲到变形,脸上凸起一根根青色的血管,癫狂的道,“我为百花门尽心尽力数十载,现如今你竟想用一句话把我逐出师门,呵呵,冯恩啊冯恩,你仅仅是我的大师兄,而非百花门的门主!”
“门主闭关前,交代过所有的事情由我做主,难道你忘记了?”
“如此大事,却由你一句话决定,我不服!”赵志自诩在百花门劳苦功高,若是犯了门规倒也罢了,仅因这等小事被逐出,自然心怀不满。更何况下达命令的并非门主,而是与自己相同辈分的冯恩。
“你还是搞不清楚你错在哪里,像你这种人继续留在百花门,只会让师门蒙羞。”冯恩毫不留情的道,“而且,你招惹到了你招惹不起的人!”
“招惹不起的人?”赵志心头一动,视线掠过姜朔,落到虞羽寒身上,“难道你是在说这个小丫头吗?我呕心沥血这么多年,竟比不上她?”
冯恩摇头不语,就要带着姜朔进门。话都说到这份上,对方还不理解,已经没有必要再解释下去。
“站住!”赵志气急败坏之下,竟对准冯恩背心,径直拍出一掌。
“小心!”姜朔见识过赵志的武功,见这一掌来势凌厉,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却见冯恩眉头微微一紧,不慌不忙的转身,迎面拍出一掌。两掌相对,冯恩手肘被压的微曲,竟落于下风。姜朔大呼不好,抬头看去,占据上风的赵志反倒是一脸惊恐。正纳闷时,冯恩撤肩含胸,手肘弯曲,竟是把冯恩整个人拉到近在咫尺的距离。这时,冯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手腕一转,勾住赵志的手掌,整个身体往前撞去,膝盖、肩膀、胸口、肘尖等等部位,姜朔想的到的想不到的,全部化作攻击的利器。一连串的闷响传出,在眨眼之间,赵志全身上下遭受到数不清的攻击。他来的快,退的更快,此时他被勾住的手腕已经骨折,和姜朔的情况类似,不知是否是冯恩刻意如此。
冯恩的速度奇快,在旁人看来,双方稍沾即离,赵志便落下了一身伤势。
“念在你曾为百花门效力的份上,今日我只折你一臂。如果再纠缠不休,体怪我无情。”冯恩冷冷的道,不怒而威。
赵志一只手攥着自己断掉的手腕,脸色颓然灰败,他咬着牙,鼻孔间喷着粗气,铜铃般的眼珠看着冯恩,终究什么也不说,直接转头走掉。
见到这一幕,陈智青早已吓的屁滚尿流,身体像筛糠般颤抖着。
赵志可是百花门四大老师之一,除了门主和三位师兄弟外,百花门以他地位最高。
即便如此,冯恩却说逐就逐毫不留情,只怕在这武林中人的眼里,自己这个知县之子连屁都算不上。
冯恩一使眼色,马上有百花门弟子上前扣下陈智青。
陈智青对燕捕快投以求救的眼神,燕捕快手握着刀柄,静静看着这一切终归没有出手。
“燕捕快,你回去尽管如实禀报,一切由我冯恩承担。”冯恩一扬手,“送客!”
随后,冯恩带着一行人进入百花门。
大门关严,只剩下数十名士兵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