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朔不为所动。
蒙沧面露诧异,道:“姜朔,让他认输吧,此战已再无转机,继续下去,难保李德不会丧心病狂,趁机伤害李才。”
姜朔眯起双眼,明明听到蒙沧的话,却仍然一言不发,像在等待着什么。
场地中,李才的形势,已经愈发的惊险。
即使武师声明这下三滥的攻击只是佯攻的虚招,但李才可不会傻到抱有侥幸心理,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倘若李德一个“失手”,李才绝对会落下残疾。
令蒙沧意外的是,与姜朔类似,即使是面临如此的绝境,李才仍然苦苦咬牙坚持,似乎相信这件事情绝对会有转机。
“疯了,疯了,这两个人,真是疯了!”蒙沧摇头轻叹,他虽对姜朔极其信任,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禁心神动摇。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哪怕是李才输掉,可以另想办法,兴许仍能顶替他的兄长,迎娶姬花莺。然而倘若因为一时的固执,而害的身体落下难以磨灭的伤痕,只会适得其反,令事态更加的复杂。
“不行,我绝对不能容忍他们那么冲动!”蒙沧思忖片刻,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终究与李才结下了一份深厚的情谊,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李才去送死?
这般想着,蒙沧向前跨出一步,便要制止这场结局已然盖棺论定的战斗。
“就是现在!”突然,蒙沧身边一直保持沉默的姜朔,对着场地中间猛的大喝。
在他进府之后,一直低调行事,不显山不露水,此时募地大喊,众人均是吓了一跳。
场地内,李德依靠一记下三滥的招式,把李才逼入了绝地,身法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一记重拳挥打出来,瞄准李才的面门,发出致命一击。
李才屁股坐到地上,已退到花坛的边缘,四下里的去路全部被封锁住,已然山穷水尽。
这时,姜朔的喊声传入他的耳朵,如同遭受到当头棒喝,李才眼神中的慌张尽消,恢复了坚定。他咬了咬牙,选择直面李德的攻击,同时双手猛的握起拳头,犹如双龙出海,从正面进攻,顶向了上方。
“嗯?”一旁的武师见了,忍不住双眼微睁,露出一丝讶异的神色,不过随即,却是唇角微微上扬,胸有成竹的道,“呵,真是自寻死路!”
双方存在的差距,非朝夕之间可以抹平,从交战之初,李才便利用诡异的招式旁敲侧击,不敢与李德正面战斗,便是这种原因。假如双方没有花假的对抗,毫无疑问,李才会彻彻底底的失败,而且败的更快,败的连半分尊严都没。
武师轻蔑的扭头看了姜朔一眼,还以为对方刻意提醒是有什么后招,但是现在看来,分明是狗急跳墙的行为罢了。
“呵,你终于敢面对我了吗,好,那我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历经了半天别扭的战斗,直到这时,李才才发出一次符合李德节奏的攻击。李德双眼之中精光大盛,调动丹田的内力,悉数灌注到自己的拳面之上,虎虎生风,泰山压顶,挟着愤怒直直的碰撞过去。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李才双目坚定,竟隐隐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不闪也不避,同样以拳头迎向对方。
“砰!”
下一秒,双方的拳头重重的对撞到一起。
像陨石坠入沙漠之中,发出的声音沉闷低哑,但是却撞击着众人的耳膜,力量直渗心底。
“嘿,这下你还不败!”武师几乎可以预想到接下来李才捂着断腕,倒地惨号的场景。
“啊!”
果不其然,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场地方向传了出来。
武师得意的表情定格,眼神中微微带着些许讶异:“这……怎么感觉声音是李德发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武师的心中仍然纳闷不已,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然而紧接着,李德的身体整个倒飞出去,却进一步印证了他刚才的感觉。
在刚刚,双方强强碰撞,李德欣喜的表情尚未完全的释放,便直接凝固住——由李才方向传递过来的力量,强的不像话,甚至还隐隐带着封压的意味,令他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面对着那股力量,好比烛火面对皓月,溪流面对汪洋,李德连半分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结果毫无例外,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重重的摔进旁边的花丛里。
“……”一时间,全场静默。
哪怕是李才使出诡异的招式,以及李才凭借顽强的意志负隅顽抗,但是在众人的潜意识里,仍然认为这一场决斗的胜者是李德,而且只会是李德。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如果说李才兵行险招,在投机取巧的情况下击败李德那也罢了,然而李才却是实打实的、以真正的力量碾压,这顿时让他们看不懂。
“这……”半晌,李宾白才张开了嘴,然而只是吐出了一个字,但再也说不下去。
他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对这个结果的震惊和疑惑。
“姜朔,这是……”蒙沧瞳孔一缩,直到李德被李才击飞,他才意识到刚才姜朔那般沉着的原因,“天元心法?”
说出这句话时,蒙沧收回了脚步,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姜朔,投以询问的眼神。
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但是看姜朔刚刚的表现,明显早就料到会有此变化。
“嗯,是的。”姜朔点了点头。
蒙沧双眼微微眯起,对于姜朔的话,却是持有一丝怀疑。
两个人在教导李才时分工明确,蒙沧主内,姜朔主外。在天元塔里的修炼,由蒙沧一直督促,李才的进展如何,底细如何,他一清二楚,刚才那股震飞李德的力量,绝对不是目前的李才能够打出来的。他百思不得其解,而这唯一的解释,只有姜朔。
见姜朔没有回答,再加上此时情况特殊,蒙沧把疑惑按压在心底,暂且不提。
武师仍然沉浸在对结果深深的诧异当中,直到李夫人担心的轻唤出声,他才回过神来,猛的意识到什么,催促张志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大少爷扶起来!”
“啊?啊!是、是!”张志有些走神,经武师的一番训斥,才连连点头,冲向花丛那边去扶李德。
李德一头扎入花丛中,只剩苦苦的哀嚎,但却始终没有起身,想必是摔的极重。
张志忍着被花茎划伤皮肤的疼痛,迈步走进了花丛当中,弯腰去扶李德。谁知他的手掌搭到李德肩膀上,刚要拽动,李德就痛的吱哇乱叫。没有办法,张志只能减轻自己的动作幅度,小心翼翼的搀扶,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李德拉出了花丛。
在张志的搀扶下,李德一瘸一拐的走了回来。
此时的李德,全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变的狼狈不堪——他的神情灰败,脸上被多处划伤,鲜血和泥土混杂在一起,把他染成了一个大花脸;衣服被植物撕扯开一条一条长长的缺口,衣不蔽体,裸露出里面的身体;手腕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软绵绵的垂在腰侧,想来是骨折掉;头顶上还顶着一两片残破的绿叶花瓣,哪里像御史府的少爷,说是乞丐都有人信。
李夫人忍不住走出去,凑到李德的身边,关切的询问道:“德儿,你怎么样,痛不痛?”
李宾白虽仍坐在椅子上,但是阵脚大乱,眼神里同样充满了疼惜。
“我……我赢了……”李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拳头,似乎是兴奋过了头,至今不敢相信。
“你把你的兄长伤成了这样,就这么高兴吗?”声音虽轻,但仍传入李宾白的手里,李宾白转过头来,没有好气的训斥道。
李才一愣,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连忙把自己的喜悦收敛,毕恭毕敬的致歉道:“拳脚无眼,孩儿情急之下一时失手,还请父亲见谅。”
“哼!”李宾白冷冷的哼了一声。
把李宾白的表现看在眼里,姜朔的心底,不禁生出了一股寒意。
适才李德对李才的所作所为,虽然没有得逞,但远远比如今李才的攻击恶劣的多。就连这最后的一拳,也是在李才被逼入绝地的情况下,不得已进行的绝地反击。于情于理,李宾白都不该怪罪李才。他对李才的态度,分明带有一定的偏心。
另一边,李夫人看着受伤的李德,越来越是心疼:“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
下人没有在场,她自己竟然径直出了屋,去找大夫回来替李德诊治。
李才看了旁边的李德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开了嘴,然而明显心有顾忌,却迟迟没有出声,但神色间却仍然难掩焦急。
看到李才的欲言又止,姜朔眯了眯眼,上前道:“右都御史大人,既然这场决斗胜负已分,您是不是该兑现之前的承诺了呢?”
李才眼前一亮,期待的看向李宾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