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县衙内,陈秉添平安送走了两位大人物,心情相当的不错。
他在房间里倚在圈椅中,手里端着一杯浓茶,放在嘴边慢慢的抿着。在他身前,是专门从梦红楼请来的舞妓,配合悠扬轻快的曲调,舞动着曼妙的身段。
一具具妖娆的胴体穿插变幻,看的陈秉添眼花缭乱,不禁赞不绝口。
“陈大人!不好了!”
突然,一道粗鲁的喊声炸开,小曲戛然而止,舞姬乱了步伐。
陈秉添正眯着眼享受,这一声险些惊的他从圈椅上跌落下来。
被搅散雅致的他胡须一根根翘起,握着茶杯重重的砸到桌面上,“啪啦”一声,茶水散了一大滩,冒出热腾腾的蒸气:“发生什么事了,如此大惊小怪!”
那两位一走,榆林便由他说的算,他还真不信能出什么事。
舞妓们双手抱在一起垂在身前,低头闪到了一旁,不一会儿燕捕快就闯了进来,单刀直入的道:“陈大人,陈公子被百花门扣下了!”
“什……什么?”陈秉添的表情一僵,愣了下方才意识到对方话语里的内容,不可置信的问,“你刚刚说百花门扣下了我儿子?”
“正是。”燕捕快如实禀告,“原本陈公子是率兵去捉姜朔,结果正碰到冯恩回来,然后就被对方扣下。”
“混帐!”陈秉添猛的站了起来,怒火中烧,“百花门这是想造反吗!燕捕快,召集县衙里所有的人马,随我去要人!”
百花门一直治病救人,与县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陈秉添他差自己儿子拜入百花门是给他们面子,百花门居然得寸进尺,想骑在自己头上拉屎那还了得?
“我们榆林百花门只是一个分派,它的总部在京师,背后更有朝廷背景。陈大人,此事……是不是该从长计议?”燕捕快犹豫了下,说道。
“放屁,区区一个武林门派,居然敢跟我一个朝廷官员作对,还反了他们不成?”陈秉添完全听不进燕捕快的劝说。
劝解不成,燕捕快只能去召集人。不一会儿,二百余名衙役、士兵,挤满了县衙的院子,整装待发。
站在台阶之上,审视着自己的人马,陈秉添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大手一挥下令道:“出发!”
“大、大人!”大队伍刚要动,一名衙役跌跌撞撞的闯进来,神色慌张,大呼小叫。
“何事如此慌张!”陈秉添大怒不已,怎么事都赶到了一起,让自己一点不省心。
“大、大人……外、外面……”那衙役跪伏在陈秉添脚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出来。不知是急的还是吓的,竟是脸色惨白满头大汗。
陈秉添正在气头上,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你这个废物,是想活活急死我吗?”
说完,他还不解气,刚刚扬起手来要打,门外忽然走进来一道伟岸的身影。一见到对方,陈秉添忙放下手来,掩饰住内心的疑惑和气愤,强挤出一张笑脸迎上去:“蒙将军,您怎么回来了?”
蒙雄冷冷的看了陈秉添一眼,眼神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榆林知县陈秉添接旨。”
陈秉添愣了下,只见满院士兵早已跪到地上,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以头触地:“榆林知县接旨。”
他的脑海在一瞬间闪过无数画面,想到自己的表现并无疏漏之处,不由的暗自窃喜:莫非是要升官加薪了?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榆林知县陈秉添草菅民命,欺君罔上,现削职为民,押回京师,交由刑部发落!”蒙雄朗声宣读,每一字都清清楚楚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在场的人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抬起头偷偷的看向陈秉添。
对比之下,唯有那提前报信的衙役表情还算平静——他在进来前,就看到蒙雄后面的囚车。
短短几十字念完,陈秉添像被一瞬间抽掉所有的骨头,屁股朝着旁边一歪,整个人像滩烂泥般瘫软在地。
蒙雄把圣旨收起,俯视着陈秉添,下令道:“带走!”
立即有数名士兵上前,一左一右架起陈秉添,除掉他头顶上的乌纱。只见对方身下一滩污秽之物,竟已吓的失禁。
被拖着走了半程,陈秉添才似想起什么,扭动着臃肿的身体,大喊大叫着冤枉,发丝凌乱,面目狰狞,活脱脱像是一个疯子,哪有半分适才作威作福的模样?
直到陈秉添被关进囚车里带走,那院子里的士兵才一个一个的站起身。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群龙无首的他们竟不知该怎么办。
燕捕快发着愣,想到仍被扣在百花门的陈智青,终归无力的摇摇头,回头招呼道:“都散了吧,等新知县下来再说吧。”
县衙内发生了足可轰动榆林的大事,连日来动荡不平的百花门,却处在久违的平静中。
燕捕快走后,刚进入百花门,冯恩就指着陈智青,转头问向虞羽寒:“羽寒,他怎么处置?”
陈智青哆嗦了下,战战兢兢的看向虞羽寒:“我……我可是知县的儿子。”
虞羽寒看了他一眼,完全忽略掉他的话:“百花门绝对不能容忍这种败类的存在,把他逐出师门是必须的。此外,痘疹的药量需要进一步精确,正好用他做实验。”
“这样也好。”冯恩摆了摆手,立即有百花门弟子上前,把陈智青带了下去。
一路上陈智青大呼小叫,百花门全体上下像聋子般,根本不在意他嘴里一遍一遍重复的身份。
“虞姑娘,你的病……”直到这时,姜朔才找到机会询问。
“已经没事了,多亏冯恩及时发现了我。”虞羽寒摇了摇头,看着姜朔受伤的手腕,一向冷酷的脸庞终究浮现了一抹涟漪。
“我只不过是进行简单的消炎降温,你能撑过这一劫,主要是上天眷顾。”冯恩从邻县返回时,担心榆林发生疫病,便钻进窑洞检查,意外的发现虞羽寒。想到看见虞羽寒时对方的糟糕状态,冯恩忍不住一阵后怕,“我知道你关心老百姓,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从京师赶到这里。但是这么危险的事情,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知道了。”虞羽寒敷衍的答道。
冯恩叹了一口气,知道虞羽寒的个性就是如此,当下并未强求,让虞羽寒和姜朔下去治疗休息。
“冯师父,我还有一位兄弟……”姜朔担心的询问道。
“你是说李自成吧,羽寒她都告诉我了。放心,我早差师弟前去大牢要人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冯恩拍拍姜朔的肩膀道。
得了冯恩的保证,姜朔才放下心来。
之前冯恩保下自己,扣下陈智青,如今去大牢要人,每一件事都在跟陈秉添对着干。冯恩毫不担心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姜朔疑惑百花门为何有如此底气。
临近傍晚时,四师弟长孙利带着李自成回到百花门。
李自成受了不少苦,陈智青把对姜朔的仇恨,撒在了他的身上。回来时,李自成遍体麟伤,脚步虚浮,整整瘦了一大圈。
气愤不已的姜朔恨不得把陈智青剥皮抽筋,但想到对方已成为瓮中之鳖,现在对付他不是君子之举,只能作罢。
长孙利同时带来的,还有陈秉添被革职的消息。
等听到是皇帝亲自下旨办理此事时,姜朔眉头一皱,对朱明身份更加好奇。
不管怎么说,这座压在百姓身上的大山倒塌,让大家出了一口恶气。
“姜朔,李自成,若非百花门如此黑暗,你们不会受这么多罪。我问你们,现在你们可对百花门灰心?”两人正抱在一起庆祝重逢,冯恩忽然问道。
姜朔与李自成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这仅仅是赵志一人品行恶劣,我们又怎么会怪到整个百花门的头上?”
“那就好,既然如此,那我今日正式收你们为徒如何?”冯恩笑眯眯的道。
乍一听到这句话,两人竟一时间愣住。
“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拜师?”扁老抚着胡须提醒道,心头暗骂二人的痴呆。
“啊,是、是……”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受宠若惊的跪在冯恩身前。
“百花门宗旨,乃是心系苍生,救死扶伤,记下容易,做到却难。你们二人只需允诺遵守这条宗旨,奉上一杯茶水,便是百花门的正式弟子了。”冯恩说道。
“心系苍生,救死扶伤,弟子记下了!”姜朔和李自成两人齐声道,然后为冯恩敬茶。
冯恩接过来茶轻抿了下,得到这样两个优秀的徒弟也很高兴:“好好好,你们做好准备,明日起,将会由我正式教你们。”
姜朔很期待冯恩的本事,另一边的李自成,却早迫不及待的问道:“师父,你打算教我们什么?”
冯恩只是看着李自成笑而不语,倒是扁老用折扇一敲李自成的脑袋瓜:“相比医道,冯恩真正的本事是他的一身功夫,你说他会教你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