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岩如雨下坠,姜朔的视线透过岩石彼此间的缝隙看出去,恰好看到阳光下的黑袍人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自己的面孔。姜朔一下子愣住,对方赫然是驭兽山庄的史玉豹。熟悉的音色和脸部轮廓,在姜朔的脑海里具象出一道真切的人影。这时姜朔才明白,为何对方走路的姿势会那般怪异——他需要掩饰一条胳膊被废掉的情况,自然无法正常走路。
没有留给姜朔太多的时间震惊,仅仅是下一秒,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地动山摇的晃动,岩石落下,把洞穴堵的严严实实,激起的大片大片的灰尘,呛的姜朔咳嗽连连,眼泪直流。等到尘埃渐渐的落定,无尽的黑暗已经把姜朔完全的淹没,别说是阳光,就连风声都没有透过来一丝一毫,很明显对方是早有预谋。
“他们是想把我活活困死在这里面吗?”自知中了敌人的圈套,姜朔心里一沉,可是他又想不通,自己这一次只身前来,若当真是神秘的黑衣人那一行人想要对付自己,大可光明正大的出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不甘心的他向前慢慢的摸过去,到处敲打搬动,尝试着出去的可能性。松散的碎岩堆的密密麻麻,没有一丝缝隙,再加上环境的局限,逃脱出去很困难。倘若姜朔安心下来,滴水穿石,铁杵磨针,一点一点的挖掘,兴许能出去,但花费的时间怕是要以月计算,这么长的时间,姜朔早就活活的饿死掉。呆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姜朔终归没有立即开始没有头绪的逃生之路,而是掉转方向,朝洞穴深处扎了进去,他想要先行调查一番,把整个洞穴的地形谙熟于心,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洞穴很矮,脚底下高低不平,在没有一丝光线的情况下,姜朔只能以手代眼,一边摸索着一边前进,饶是如此,还是时常碰壁,撞的身体处处疼痛,也不知破没破皮,流没流血。
“不过话说回来,史玉豹怎么会在这里?”当视线里空无一物,姜朔忍不住乱想起来。他和史玉豹之间有仇,拥有着针对己方的动机,但是分崩离析的驭兽山庄,再加上身负重伤的他本人,根本不足以拿出这么大的手笔来对付自己,“到底是谁呢?”
姜朔又想到造访古翰的陌生客人,若不是他,姜朔根本不会来到蓬莱,并身陷如今的困境。可是由于夹在当中的古翰的暧昧态度,姜朔根本无法确定是敌是友。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姜朔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身处黑暗的环境中,人对时间的感知变的迟钝许多,也不知过了多久,走了多远的路程,突然,前方传来轻微的“哗啦”一记响声。
姜朔心弦绷紧,一下子停住脚步,睁大了双眼向前方看去,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他默默等待了一会儿,却再没听到其他的动静,不禁有些狐疑,暗道该不会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他再次启程,然而,刚刚走了没有两步,又一次响声传出来,这次绝不是幻听。姜朔全身上下的肌肉瞬间绷紧,背部紧紧贴靠着一旁的石壁,保持着防卫的姿势。在黑暗中遇到未知的生物可不是一件好事,但洞穴前的脚印,却又让姜朔隐隐带着一缕期盼。等了良久,洞穴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对方似乎也听到姜朔的动静,而选择了隐匿行踪,落针可闻的环境内偏偏静的可怕,姜朔自己的心跳,反而变成最大的动静了。
这种状况不知持续到何时,姜朔眼珠左右一转,冒险的试探性的询问道:“前面有人吗?”问出这句话,他的行踪也暴露掉,谨慎的他立即转移了地方,保持着十二分的戒备。
“是姜公子吗?”就在姜朔几乎要放弃等待时,对面忽然响起一道语音,语调轻轻颤抖,似乎内心充满着不确定。
“这个声音……”姜朔心头一颤,内心的激动再也压抑不住,稍微扬高了声调,“桂嬷嬷?”
“原来真是姜公子!”桂嬷嬷感觉到万分的惊喜,下意识的询问道,“姜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暂且不谈,桂嬷嬷,苏小姐呢?”在问出这句话时,姜朔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这是他最为关心的事情。
“姜公子,我在这儿。”等了片刻,对面又传出一道黄莺般的声音,说话的自然是苏天瑜。
听到这句话,姜朔松了一口气,随即关心的问道,“怎么样,你没有受伤吧?”
苏天瑜摇了摇头,随即意识到姜朔看不到,想到自己情绪激动下竟乱了方寸,脸上不由的一阵通红,同时暗自庆幸,幸好光线昏暗,姜朔根本看不到:“姜公子不用担心,我没有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乘船南下了吗,怎么会被困在这个山洞里?”确定两个人平安无恙,姜朔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问出自己内心最大的疑惑。
“这……”苏天瑜张开了嘴,有些犹豫,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又似乎对这件事她本身也有许多不解的谜团。措辞了半天,她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对着姜朔娓娓道来。驭兽山庄名存实亡,威胁朱雀坊安全的最大危险消除,苏天瑜便在中途的蓬莱靠岸,改走陆路,毕竟陆路远比水路快得多,而朱雀坊坊主身体抱恙,苏天瑜最需要争取的就是时间。可是也不知谁透漏的消息,苏天瑜一行人靠岸没有多久,便遭到一伙神秘人的埋伏打击,朱雀坊弟子全军覆没,护送的铁云帮弟子,由于为苏天瑜争取逃脱的机会而拖在后面生死不明。神秘人的实力很强,很快便追上苏天瑜和桂嬷嬷,两人一直逃到这座山里,发现了这处山洞,慌不择路的情况下便躲了进来。山洞虽然隐蔽,但绝对逃不过武林高手的法眼,两人已经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可是令她们吃惊的是,最终没有等到敌人,反而等来了姜朔。
“那照这么说,你们也才进来没多久?”姜朔好奇的问道。如果她们在这里困了很长时间,依苏天瑜的性格,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至少会冒险走到洞口处察探情况。
“是的,也就一个时辰。”苏天瑜答道。
“一个时辰……”姜朔皱起眉头,整理着各个事件的时间顺序。从他得到消息,到赶到这处山洞,姜朔花费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在一个小时之前,苏天瑜等人一直在逃避着凶手的追杀。再加上他在京师休息的三天,苏天瑜他们至少在凶手手底下撑了五天。令人奇怪的是,凶手刻意安排自己和苏天瑜见面,却是前后脚的功夫。拥有如此恐怖的控制能力,却花费五天还没追到苏天瑜,这让姜朔不由自主的怀疑起对方的动机,“有没有可能,他们不是想杀你,而是另有所图?”
“有关这一点,我也颇为疑惑,总感觉他们在有意放水。”苏天瑜和姜朔心有灵犀,均发现这件事情的可疑之处,“但我无法确定,这毕竟攸关我与桂嬷嬷两人的性命,不能随随便便的试探。而且,他们动手杀我们朱雀坊的弟子时,心狠手辣,没有一丝犹豫,绝对不是在弄虚作假。”
“会不会是因为万凤图谱?”姜朔回想起自己围绕万凤图谱发生的一系列险情,第一时间冒出来这个想法。
“一开始我也怀疑,毕竟我身上珍贵的,只有万凤图谱,而这也符合凶手留我一条性命这件事,不过我后来想想,却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苏天瑜解释道,“万凤图谱虽然厉害,但毕竟是‘歪门邪道’,不被武林的主流门派所认可。若他们舍得用这么大的排场争夺区区的万凤图谱,大可以去抢夺一些中小门派的镇派武学。而且,在整个过程中,他们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索要万凤图谱的意思。”
姜朔点了点头,也认为这个猜想太过草率——假如对手目的真是万凤图谱,那他出现在这里又做何解释?
“听你所说,这伙神秘人武功很高,实力很强,那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特征吗?”姜朔询问到最关键的问题。
“没有。”顿了顿,苏天瑜回答道。姜朔暗暗吃了一惊,他知道苏天瑜的智慧,如果对方流露出一丝蛛丝马迹,都不会逃过苏天瑜的双眼。可即便是观察力如此敏锐的苏天瑜都这样回答,这让姜朔不敢相信。这时,苏天瑜紧接着进行解释,“他们没有一丝征兆的突然出现,一个个穿着黑衣,连脑袋都蒙的严严实实,只留下眼睛露在外面,而且武功路数五花八门,偏偏我一个都不识得,根本无法判断。遇袭后,我也试图从朱雀坊的仇家方面入手,但朱雀坊本就商户出身,讲究和气生财,又怎么会招惹到这么强大的敌人。如果真的想说的话,我倒是感觉他们和一个人很相像……”
“什么人?”姜朔立即问。
“楚惊云。”苏天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