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像吃了一个黄连,内心苦涩无比,要知道,即便是一些朝廷二品官员到来,李才都没有这般亲自出门相迎,这无疑证明了姜朔在李才心目中的地位。
想到自己得罪了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家仆心凉了大半截,尽管阳光照射在身上,但是在心底仍然有丝丝凉意渗出来,让他时不时的打上一个寒颤。
这时,姜朔面对李才的招呼,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即扭过头来,看向了这边。
瞬间,家仆的冷汗浸透了全身上下,尽管姜朔没有任何的情绪蕴含在眼神当中,但越是这样,就让家仆的内心越是忐忑。他辛辛苦苦,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在李府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差使,估计这次是到头了。想到这里,家仆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耳光,只恨自己的狗眼看人低,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得了,那么碎嘴做什么。在胡思乱想之下,他甚至在想现在过去磕头认错会不会好一些就在家仆犹豫不决时,姜朔又把头转了回去,然后再也没看向这边一眼。
家仆如释重负,暗自祈祷姜朔大人不计不人过,不会为难自己。
其实倒不是姜朔胸怀宽广,而是他打心底认为,对方除了说话方式上有些过错外,本质上做的并没有错,毕竟在这种场合下,是绝对不会让行踪可疑的人进去的。
“姜兄弟,你在看什么?”注意到姜朔视线的变化,李才朝那个方向望了过去,但见人头攒动,他根本不知道姜朔刚才是在看谁。
“没什么。”姜朔摇了摇头,却不敢正视李才的眼睛。
李才出身朝廷,身上难免沾染到朝堂上的逐权气息,这令姜朔很是反感。然而此次见到,姜朔心中有鬼,竟是有些内疚。
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他本只想着助人为乐,却不成想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辛辛苦苦帮别人追求的人,竟是自己喜欢的人。
在这一瞬间,姜朔甚至期待或者说是幻想着,苏天瑜的猜测是错的,他和李才之间没有冲突,只是单纯的恩情。
李才虽是书呆子,但姜朔对自己的有意疏远,他还是看的出来的。
关于这个问题,蒙沧也在其中解释过,李才看的很开,道不同不相为谋,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不论如何,这份重大的恩情,他是绝对不会遗忘的。在李才的心目中,相较于前来道贺的众多宾客,姜朔和蒙沧,无疑是最重要的。毕竟如果没有他们两个人,李才根本没有机会迎娶到姬花莺。
“好了,姜兄弟,我们也别在门口站着了,还是先随我进府吧。”李才侧过身子,让开道路,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姜朔点了点头,随着李才一起进了院子。
到访的宾客看到如此一幕,对于李才卑微的态度感到吃惊,纷纷猜测起姜朔的来历。
进了院,入目处,是大片大片的艳红,仿佛漫步在红的海洋当中,连天日都为之失色。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喜庆意味,姜朔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怎么了?你的身体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李才和姜朔接触的时间并不短,自然轻而易举的就看出来姜朔的异样。
“没什么。”姜朔再次说出同样的话语,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才愣了下,他知道姜朔的性情,既然此次赶来参加喜宴,绝对不会如此冷淡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隐约感觉到姜朔的反常,但是李才却猜不到姜朔反常的原因。见姜朔没有说,他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带着姜朔,一直来到了举办宴席的地方,却是李府的后花园。
一张张桌子,摆在了花木掩映间,由于喜事尚且没有正式开始,因为上面只摆放着瓜果以及凉菜,但已有不少人坐下。在正前方的位置,搭建了一个舞台,上面涂着花脸的旦角儿在喝着戏曲,台下的宾客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戏,十分的享受。
“想不到竟把宴席安排在这里。”朝廷讲究排场,姜朔原本以为会安排在正院的。
“呵,这是百花门方面的意思,说是这样好看。”姜朔随口说了一句,听进耳朵里的李才,却是进行认真的回答。
“哦,百花门方面吗?”姜朔淡淡的道,声音淡淡的低沉,变的弱不可闻。
也不知道怎的,直觉告诉他,这分明是姬花莺的意思。
李才诧异的回过头看了姜朔一眼,只感觉今天的姜朔处处都透着古怪。他并没有进行追问,而是引领着姜朔,来到了靠边的一桌旁:“姜兄弟,你就坐在这里吧,这里比较冷清,符合你的心意。”
其实一开始,李才是做了两手打算的。虽然姜朔直言自己不喜热闹,但李才终归感觉把他安排到角落里的位置,显的自己过于不尊重对方。于是,他才特地亲自前往门口迎接,想要试探一下姜朔的反应。而得到的结果,却让他不得不按照姜朔之前的建议,给他安排了一个相对较冷清的地方。
在桌上已有两三名客人,和李才一样,身子孱弱,眼睛微眯,文文弱弱的,明显是书生。
姜朔回了一句“好”,便要落座,随即左右看了看,问道:“怎么,蒙兄还没有来吗?”
“他差人先把贺礼送过来,顺便带话说今天一定会到。”李才回答道。
姜朔一愣,道:“真是抱歉,今天来的匆忙,忘记了带贺礼。”
这一路上姜朔只顾着着急赶路,是真的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姜兄弟,你这是哪里的话,你能够赶过来,对我而言便是最大的贺礼了!”李才真挚的道,为了打消姜朔的歉疚,他还伸出手去,轻轻的拍了拍姜朔的肩膀。
李才巧合的拍到姜朔的伤口处,姜朔痛的一个哆嗦,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姜兄弟,你受伤了?”李才吓了一跳,想不到只是看着姜朔外表虚弱,实际上却有伤在身。而且看姜朔的反应,似乎伤的还不轻,“要不要我把府上的大夫叫过来,为你看一下?”
“不必了。”姜朔摆了摆手,为了让李才放心,还挤出来一抹微笑。
“我……”李才感动的不行,他只当是姜朔承受着伤势的疼痛,也要来参加自己的喜事。虽然姜朔是百花门弟子,医术出众,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如何,但是这份情谊,仍然让李才为之动容。
“好了,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还是先去忙自己的事吧。”姜朔开口道。
李才哪里敢就这么把姜朔扔下,打量了姜朔一番,道:“姜兄弟,外面风大,我还是带你去客房休息一下吧!”
姜朔当即推辞,李才再次劝说:“很多宾客都暂时在客房休息的,等到拜堂之时,我会差人去叫你的。而且,你身上的衣服这么破了,穿在身上一定很不舒服,我待会让仆人给你送一套换洗衣物送过去,你洗个澡穿上吧。”
经李才这么一说,姜朔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刺鼻味道,的确有些令人难以忍受。
但见李才言辞恳切,姜朔也不好继续推辞,只好道:“那就有劳了!”
“哪里。”李才本想亲自带着姜朔前去,然后半路上就被人叫走,他只好把任务交给了一名家仆。
家仆领着姜朔,一直来到了李府的客房,客房前同样人数众多,只不过相较门口以花园要少上不少,看来李才之前所说的确不假。
家仆推开了一间客房的房门,把姜朔让了进去,不一会儿,便有其他下人送来了一套换洗衣服,以及搬来了澡盆,里面倒满了温水。姜朔把自己的身体清洗一番,换好衣服,身体里的疲累仿佛也消退不少。生怕错过了见到姬花莺的机会,姜朔没有等到李才安排的人来叫,自己便走出了客房。然而刚刚出了门,他却看到了一个熟人——徐青。
当时,徐青正和一个在议论着什么,一边说话一边往花园方向赶,而那个人姜朔也认识,分明是自己在百花门的同门陆柏青。
在上次李才和李德决战之时,姜朔便推测出那买凶杀杀人的黑袍人的真实身份是徐青,只是其中有些细节还没调查清楚,其中便是陆柏青的配合。这时,见到徐青和陆柏青热烈交谈,明显十分熟络的场景,姜朔当初的推测也得到了证明。
“呵,看看这是谁啊!”徐青哼了一声,冷冷的道。
陆柏青也看到了姜朔,知道徐青在姜朔手底下吃了亏,当即为徐青出气,附和着说道:“废物师父收的废物徒弟罢了!”
在百花门里,古翰受到排挤,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陆柏青身为言福的弟子,连古翰都不会怕,更何况是姜朔?
“怎么,今天不想杀我了吗?”姜朔眼眸轻抬,看向徐青。
他是在挑衅,言外之意分明是在说:即使是你想要杀,也杀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