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一急匆匆返回寨中姜朔住处,但见内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姜朔的踪迹?
另一边,姜朔通过天衣无缝的演戏,成功搏得姜怀一的信任。利用他的大意,姜朔成功逃出赤云寨。等他从水潭里露出头时,姜怀一刚刚赶到姜朔的住处。
知道姜怀一的武功高强,手段通天,姜朔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马不停蹄的往九鼎山外赶。
有了上次逃跑的经验,这一次姜朔表现的轻车熟路。
而那被换骨的狼群,似乎忌惮姜朔身上的百命骨,并没有再出现。
很快,姜朔便出了九鼎山的范围,只身闯入莽莽荒旱当中。
此时白凤雪早已离开,知道白凤雪身法出众,怕是难以跟上,姜朔干脆没有强求——反正既然白凤雪要去百花门,只要他也去那里,自然有相见之日。
烈日炎炎,炙烤大地,姜朔遥望一望无际、荒无人烟的火焰山,暗自感慨旱灾更加严重,怕是不知道又要产生多少的灾民。
此次出来的匆忙,姜朔饮水干粮备的不足,好在他认准榆林方向,昼伏夜行,节省体力,倒也勉强能撑到。
这一日,姜朔赶到一处山坳,此处距榆林,只剩半日路程。
他眼见太阳渐渐东升,气温升高,干脆决定休息片刻,再一鼓作气抵达目的地。
他左右张望,最终找到一处背阴的山坡凹陷处,刚走过拐角,他却不由的愣了一下——那里早就堆满了蓬头垢面的灾民。
靠外的灾民发现了姜朔,浑浊的眸子扫了一下,随即又把头低了下去。
姜朔明白,经过连日的奔波,自己的形象较之他们,怕是也好不到哪去。
本是大旱大荒的年头,流离失所的灾民再正常不过,姜朔按捺下内心的悲悯,窝到靠外的位置。
随着太阳高升,不一会儿的功会,姜朔的半边身子,便曝晒在阳光之下。
姜朔有些难受,偏偏人挤着人,根本没有空地。
这时候,他旁边的一名老者屁股往里面挪了挪,给姜朔让开了一个空儿。
虽没有言语,但这细微的举动,仍让姜朔内心大为触动。
姜朔靠的进去,从怀里掏出半张饼来,递了过去。
那老者睁大了双眼,看了看饼,又看了看姜朔,眼里满是错愕,想不到自己小小的一个举动,竟换来这么大的回报——在这年头,半张饼很可能挽救一条人命。
姜朔手持半张饼的手,又朝着老者的方向送了送。
这时,老者才确定了姜朔的举动,把饼一把抢了过来,双手捧着就往嘴里囫囵的塞去。
“看来真的是饿的狠了……”姜朔不禁又想起在京城见到的那种种骄奢淫逸的场景,不禁深深的同情起来。
吃了几口,老者忽然想到什么,动作猛的停了下来。
他看向姜朔,似在担心姜朔没有食物,想要分姜朔一些。
然而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饼,由于胡乱的团攥,早已不成样子,边角都留下了牙印。
老者皱着眉头比量了半天,才从正中间撕下一块还算完好的部分,递给了姜朔。
姜朔不忍拂了老者的心意,再加上肚中确实有些饥饿,这已是他最后的存粮,便计划接过来。
然而,就在他伸出的手指,即将碰到饼的刹那,从上头突然探出来一只手掌,把饼一把攥在手里。
“……!”老者和姜朔同时震惊。
姜朔猛的抬起头来,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普通的灾民,然而待亲眼看到对方时,他却发现了一张熟脸——赵志。
此时的赵志,全没在百花门时的意气风发,衣衫破烂,满脸污浊,就是一名彻头彻尾的灾民。
“哼,想不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你,你当初可是害的我好苦!”赵志咧开嘴,露出猩红的牙龈,狞笑着道。
赵志还是低估了冯恩在榆林的影响力,他医术武功双精,当个大夫,抑或为人保家护院,都可以勉强糊口,偏偏冯恩放出话来,于是根本没人给他活路。
数般尝试无果,再加上赵志被逐出百花门后,短时间内无法改掉大手大脚的毛病,因此很快积蓄就见了底。
他走投无路,只好在附近流浪,最近实在熬不下去,便决定背井离乡,去往京师讨生活,岂料在这时遇到了姜朔,当真令他喜出望外。
姜朔没有看赵志,那样的嘴脸多看一眼都是对眼睛的污浊。
他只是盯着对方手里的饼,随即冷冷的开口:“把饼还回来。”
“你说什么?”赵志挑起一边的眉毛,似故意挑衅一般,用拇指和食指夹起饼的一角,把饼拎了起来。随即仰起头,张开嘴,把饼往嘴里一放,动作夸张的咀嚼起来。
姜朔的双眼一紧:“你这是在玩火。”
注意到姜朔紧握的拳头,赵志不屑的哼了下,随即摊开双手,轻蔑的道:“我就是在玩火,你能怎么样?”
他早就想和姜朔动手,不过在他看来,在教训姜朔一顿之前,先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他一番,这样更能宣泄自己内心的愤怒。
姜朔的神情,一下子变的无比严肃。
他刚要站起来,这时,手腕上忽然传来一股阻滞的力道。
姜朔低头看去,发现是老者在拉着自己,还把手中那稀烂的饼往姜朔手里送。
老者活了这么久,哪里还看不出来赵志来者不善,是故意找茬?他知道姜朔是一个好人,自然不希望他一时冲动,最后却吃了亏。
姜朔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抚平自己激动的情绪。
倒不是真的害怕与赵志动手,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老者为自己担心。
在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打算息事宁人时,突然,赵志一脚踢出,踢中了老者的手腕。
老者饿了这么久,本就没有力气,经这么一踢,五指松掉,那抓着的饼掉到地上,沾染了尘土。
老者惊讶的叫出了声,跪到地上,弯腰就要去捡拾。
在他的眼里,这不仅仅是饼,而是命呐!
“呵,你个老家伙,真是多管闲事!”赵志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老者,眼底闪过一丝狠戾,随即把脚高高抬起,便要踩下。
看似是要把饼踩烂,但是他瞄准的,赫然是老者的手掌。
就在他的脚底,即将踩到老者的手中时,突然,姜朔冲了过来,猛的一掌,拍到赵志的肩膀。
赵志只感觉到一股大力冲击过来,身体站立不稳,连退了数步,栽倒在灾民群当中。
灾民里喊声一片,但更多是被打扰的嫌恶声音。在争端开始时,他们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但只有寥寥几人关注——在生机都无法获得保障的时刻,他们哪里还有心思看热闹?
“你没事吧?”姜朔弯下腰,想要扶起老者。
然而老者像是一只虾米,佝偻着背趴在地上,双手连土带沙的捧起来饼,在挑挑捡捡着,嘴里还不停的呢喃道:“好好的粮食,就这么糟践了,真是造孽哇,造孽哇……”
相较于己身受到的安危,对于他而言,浪费粮食才是他最在意的地方。
本是最为渺小最为普通的愿望,却因为赵志的泄愤,而落空,而破碎。
姜朔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赵志时,眼里已流露出杀机——如此败类,绝不可饶恕。
此时,赵志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向姜朔:“呵,想不到你的武功有进步嘛!不过武功高低,可不是单凭蛮力评判的。”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姜朔活动着自己的手腕。
“呵,你拜冯恩为师,我看你其他的没学会,倒先学会了故弄玄虚了。”赵志很早就离开了榆林,因此,并不知道姜朔已改拜古翰门下。
姜朔却懒的和他多费唇舌,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处山坡,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去那边?”
“哟,你是怕丢了你师父的脸吗?”赵志双手环在胸前,脸上噙着一抹笑意。
“去不去?”姜朔道。
赵志的表情僵住,自己的种种挑衅和侮辱,姜朔全然不放在心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用力挥出一记记重拳,都打在了棉花里面,使不上一丝力气,让他憋屈的可以。
“去就去!”赵志怒气冲冲的道,不论有没有观众,结局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说完,他转过身,率先向那边走去。
“小……小兄弟……”老者再一次拉住姜朔。
姜朔侧过头,看了一眼老者手里那挑拣“干净”的饼,瞳孔不由的一缩。
他拍了拍老者的肩膀,笑着道:“老伯,你在这里等一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姜朔跟着赵志走过去。
两个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老者在原地犹豫了下,始终担心不过,便计划过去看看。
这时,姜朔走了回来。
老者愣了下,想不到居然这么快就解决掉:“他、他人呢?”
姜朔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交给老者,让他好好保管,不要露富,随即便离开。
待姜朔走后,老者偷偷的打开包袱,发现里面放满了干粮和钱财,就像是某人为了远行而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