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我要血……”
囚犯的双手死死环住姜朔,挣的铁链嗡嗡作响,恨不得把姜朔囫囵塞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的嘴里含糊不清的嗫嚅着,一缕血线从他的嘴角渗出,顺着姜朔的脖颈流下。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瞳孔中的腥红更加的浓郁,周身上下散发出浓浓的邪意。
姜朔像被猎豹叼住喉咙的山羊,四肢被牢牢的束缚住动弹不得,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向脖颈处的伤口涌聚,源源不断的狂泄而出,随之泄出体外的似乎还有未知的一些东西。
短暂的时间里,姜朔的精力迅速流逝,他想依靠蛮力挣脱,但抬起手来,打在对方的身上时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他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眼前阵阵发黑,大脑一阵一阵的晕眩。
自赤云寨逃出,见识世恶道艰之后,姜朔想过自己会死,但绝对想不到会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死去。
他不知因何而死,甚至连杀死自己的人,也仅仅是第一次相见。
“我还没查明父亲的死因,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想死啊!”姜朔内心感觉到强烈的不甘,但迅速流逝的力量却把他无情的拖拽入死亡的深渊,以至于他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喉咙深处发出细若蚊蝇的细响。
事情已没有任何的转机,姜朔的意识开始混乱,无数幅画面像幻灯片般在脑海中一一闪烁,光芒却渐渐的寂灭掉。
就在无尽黑暗即将把姜朔完全吞噬之时,突然,一丝曙光划破深邃,照亮姜朔浑浊的双眼。
“嗯?”不知为何,对方动作变的迟滞缓慢,这延续了姜朔的生机。
姜朔心底冒出了无数的问号,余光一瞥,那道光亮不是幻想,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自己怀中的百段骨,正释放出柔和的光芒,把姜朔与对方二人笼罩当中。
“咦,它为什么……”姜朔疑惑的念头刚刚闪到一半,黑暗突然蔓延,侵蚀了他的整个脑海。姜朔双眼一闭,身体被强烈的疲劳占据,紧守的一丝意念松懈,终究是消耗太严重而昏睡过去。
姜朔做了一个梦,感觉有人在挖他的骨头,就像梦红楼弟子的尸体一般。
良久,冗长的梦境结束,姜朔费力的睁开双眼。眼前有光,是怀中的百段骨释放而出。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我没有死吗?”姜朔只感觉浑身酸痛的厉害,骨头都像散了架般,好似刚刚历经了一场大战。
他试图坐起来,手脚四肢就像不是自己的般,根本不听使唤。缓了好久,他才艰难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脖子上湿糊糊的,发黏发涩,有两排狭长弯月状的伤口,稍的触碰疼的他自己呲牙咧嘴,乱成一锅粥的头脑也恢复了些。
“看来刚才那不是梦,那我真的没死喽?”一念及此,姜朔顿时一个激灵,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手肘用力一撑坐了起来。由于动作太猛,只感觉头疼欲裂,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醒了啊?”吵哑的声音由对面响起,“你失血太多,最好不要乱动。”
姜朔眯了眯眼,眼前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此时,对面的囚犯已抬起头来,花白的络腮胡子乱糟糟的堆在下巴上,竟是一名老者。他的双眼已经恢复正常,手里正抓着一只烧鸡,往嘴里大口大口的塞着。
回想刚才的一幕,姜朔内心一阵后怕,不由自主的双手拉着铁栏,拽着自己的身体稍微后靠,拉远了和对方的距离。
老者抬头扫了姜朔一眼,注意到他的举动,却是冷冷哼了一声毫不在意:“呵,这里就这么一点空间,你有本事就重新跳下去。”
姜朔低头看了一眼,依自己当前身体的糟糕状况,已经无力游泳,估计连半柱香的时间都不用就会被活活淹死。相反老者态度难测,自己留下来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似乎早就猜到姜朔的选择,老者肩膀轻轻的颤动略显不屑,从手里的烧鸡身上撕扯下一块鸡腿,递给姜朔。
姜朔盯着悬停在半空的鸡腿,口水浸满了嘴,诱人的香气惹的他食指大动,却不敢去接。
老者先是要杀自己,现在却又送食物给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哪里敢轻举妄动?尤其老者的杀人手段,竟是想要活活吸干自己的血,这更让姜朔内心忐忑。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之事,心有余悸在所难免。
“我要想杀你轻而易举,何必动其他的花招。”老者笑道,说话简单而直接,这豪爽的性格倒让姜朔颇为顺心。
姜朔盯着鸡腿,狠狠的吞咽了下口水,心想老者说的没错,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抢过来往嘴里填。
牙齿撕烂一块鸡肉,没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在胃中化了开来。姜朔只感觉满嘴肉香,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历经一番饥寒交迫之后,仅仅是普通的鸡腿就带给他莫大的享受。
老者见状仰起头哈哈一笑,把没吃完的半只鸡都扔了过去。
既然开了头,姜朔再不迟疑,接过来就啃,颇肥的一只鸡三下五除二就被吃的一干二净,风卷残云过后,只剩下一堆碎骨。
末了,姜朔从嘴里吐出最后一根骨头,一只手揉着肚子。半只鸡下肚,刚才流失的力量也在恢复,不适渐渐消退。
“可吃饱了?”老者折出一根细骨,一边剔着牙,一边问向姜朔。
姜朔抬起头,但见老者牙齿上沾着一丝丝血红,饱餐一顿的满足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慎重。
他蹲了起来,死死盯着老者,稍有风吹草动就跳出铁笼,哪怕是淹死也不能让对方把自己的血吸干。
“放心,我既然没把你吸干,就不会再杀你。”老者抬起手,顺手抹掉嘴角姜朔的血,然后手指前探,指向姜朔的前胸,“我问你,你这枚百命骨,是从何而来?”
“百命骨?”姜朔低下头,才意识到对方指的是父亲的遗物。他见这枚骨头截成了很多段,一直叫作百段骨,想不到它的真正名字竟是百命骨。
“怎么,难道你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吗?”把姜朔的表情看在眼里,老者诧异的问。
姜朔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老者,却是满胜疑惑:这个老者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认得这枚骨头?
“嘶——这,不应该呀,难免说是他刻意隐瞒?不过话说回来,刚才感觉他真气薄弱,武艺低微,这倒是说明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老者歪着头自言自语一番,接着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这百命骨的来历。”
“这……”姜朔张了张嘴,陷入犹豫当中。回想刚才的一幕,的确是在百命骨发光之后,老者才放过自己。抱着不放弃有关父亲任何线索的希望,姜朔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如实回答,“这是我父亲的遗物!”
“你父亲?姜尚武?”老者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顺嘴说道。
姜朔全身一震,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喷射出精光,道:“前辈,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父亲?”
他的父亲的确叫姜尚武,自从九鼎山出来之后,姜朔从未对任何一人提起过自己父亲的名号。对方仅仅凭借百命骨就可知道名字,明显是和他父亲有过交情,这让姜朔的内心燃起希望的火苗。
“他与我乃是莫逆之交,我又怎么会不知道?”遇到旧人之子,老者的心情很不错,一边抚弄着胡须,一边仰面大笑。半晌,他才意识到姜朔言语里的内容,愣愣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遗物,你的意思是他死了?”
“这……自从我有记忆之时,就从未见过我父亲,但全族之人都说他去世了,想必是真的吧。”说出这句话时,姜朔语气带着淡淡的伤感。从小孤苦长大的他,渴望家庭的温暖,无数次幻想过父亲在身边的幸福。尤其在经历大长老一事后,让他对从未见过的父亲更加依赖。
“死了,啧,怎么会死了。”老者驽着嘴搔着头,似乎有些想不通。
忽然,他似想到什么,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深沉,再次抬起头来,却是掀过了这一篇:“你是在九鼎山赤云寨长起来的吧?”
“没错。”姜朔心中的希望更大,对方既然知道自己的父亲,那知道赤云寨自然顺理成章。他犹豫了下,问道,“敢问前辈究竟是谁?”
老者一撩胡须,身姿摆正,双目炯炯有神,流露出一股狂霸之气:“吾乃莫轩武!”
声如洪钟,只震的四壁嗡嗡回响,老者仰着头,等待着姜朔的一番赞扬,却良久没有动静。他觑着眼一看,只见姜朔怔在原地,双眼呆滞,明显不认识自己。
“咳、咳咳!”白白显摆了一番,莫轩武郁闷的不行,挺起的胸膛塌了下来,轻咳了两下掩饰过去尴尬。随即转念一想,他连姜尚武都没见过,又怎么会认识自己,这才稍稍释然,“喂,你叫什么名字?”
“姜朔。”
“姜朔,倒是个好名字。”莫轩武上下打量了姜朔一番,忽然问道,“那姜朔,我赐你一场机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