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中海,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当然是极川冰原了。
  金戬与精灵水母回到极川冰原,却震惊的发现,极川冰原的地域较之之前,减少了不少,二人心中疑惑,来至昔日议事大厅,冰原族中看守家门的弟子,认识金戬便没有阻拦。
  却是没有找到赤鳍灵、极道璎瑅与其他重要人物的身影。
  金戬忙找人询问。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进来中海不知为何忽然变热了不少,极川冰原与血冰山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融化,赤鳍灵还有中海各族族长都寻找新的居住地去了。
  金戬心中不觉焦虑起来,问明白赤鳍灵的去向,连忙赶去。
  赤鳍灵与极道璎瑅正在水母族璎珞林群当中,金戬和精灵水母在错落有致的珊瑚林群中四处穿行,过了遇到冰原族或者血族的旧识,也曾经叙旧,相问赤鳍灵的所在,然而这些并不经常涉足水母族珊瑚林群的人都表示自己初次进入这里,对于路径也不太熟,也说不出赤鳍灵和极道璎瑅两个人的具体位置。
  精灵水母虽是水母族人,但是她长期待在藏骸之窟当中,最远的距离是在藏骸窟洞口三里之外清扫落叶,来到这样的珊瑚林群当中,同样迷了路。
  金戬拜别了这些人,四处找寻,终于遇到了一个水母族人,水母族的人数本来就不及冰原族和血族旺盛,后来水母长老樱中雪的身份暴露更是有数不清的水母族人被蜉蝣族瓜代,死于非命。所以人丁更显凋零。
  眼下为了应付栖息地变小的问题,赤鳍灵与一众中海主事者决定将大部分的血族和冰原族人迁往不依赖冰峰的水母族珊瑚林居住,这些可贵的水母族遗孤,变成了不可或缺的向导。
  当下精灵水母认出其中一个水母族人,便上前打招呼,一番交谈,才算是问明了路径,二人依靠指引找到了赤鳍灵和极道璎瑅两人。
  赤鳍灵和极道璎瑅以及许多中海族长,见到金戬归来,喜不自胜,设宴款待。
  金戬连忙推辞,说眼下中海族民安身艰难,哪能为自己破费。
  赤鳍灵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说道:“金戬兄这句话从何说起?”
  金戬闻言,心中奇怪:“不是说眼下极川冰原和血冰山都在融化缩小,所以诸位才迁居水母族的吗?”
  赤鳍灵道:“极川冰原和血冰山缩小是不假,却并不十分严重,而且目前已经不再继续融化。想来是中海长年不见天日,气候寒冷这才形成了极川冰原和血冰山这样两座长年不化的冰川。后来因为金戬兄你驱散了深海黑渊使中海重见天日,也令中海的水变得更加的温暖,这才令两座冰川有了些微的融化,后来海水恒定之后,冰川自然便不再融化了。”
  金戬恍然大悟,问道:“那你们为何要迁居呢?”
  赤鳍灵道:“冰川融化虽说没有大碍,但是我们的栖居地毕竟减少了一些。再加上海水变暖,适宜种植作物,而水母族呢,地质肥厚,适合种植,又人丁凋零,所以我们才有了移民水母族的打算。”
  金戬这才明白了一切,虚惊一场,暗自汗颜。
  赤鳍灵笑笑,道:“想不到,这件事,居然惊动了在海底修行的金戬兄,劬劳大驾,赶回中海问候,真是令人不安啊!”
  金戬笑道:“灵兄何必取笑。”
  由是众人设宴,一面庆祝迁居水母族之喜,一面欢迎金戬回归。至晚方散,大醉而回。
  几天来,在金戬的鲸龙之力的帮助下,迁居工作变得轻松了不少,比之前预计的结束时间提早了帮个月。
  工期完成,自愿迁居的族人,都在水母族安了家,赤鳍灵有吩咐族人一定要合理的利用水母族的资源,留下精干子弟打理一应事务,务必严格规范移民,与水母族原有居民和平相处等语。
  吩咐已毕,赤鳍灵在极道璎瑅的陪伴下,与金戬和精灵水母一同返回极川冰原。重新设家宴款待金戬与精灵水母二人。
  宴中赤鳍灵问起海底的情况,金戬便将穷荒族被灭,自己留在海晶宫些许时间,而后因为与二宫主不和而离开海晶宫,又被海龙族海龙太子招揽,受其礼遇,海龙族与海晶宫再次兴兵,自己在海龙太子的暗示下,担任使者,出使海晶宫,最终劝得海晶宫和海龙族握手言和的事情说给了二人知晓。
  言语中,眉头紧锁,颇有抑郁之色。
  极道璎瑅与他自小一块长大,自然能够觉察到这种平时并不存于其眉间的愁绪,不觉心里犯疑正要相问,却是没想到赤鳍灵金戬眉间那股抑郁,竟然丝毫未曾觉察,竟是仿佛十分痛快的大呼一声,一拍桌子,一手拍着金戬的肩头,道:“厉害,厉害,金戬兄非但有令中海重见光明的丰功伟绩,更是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了海底内乱,真是厉害,来,为这个,咱兄弟喝一杯。”
  说着,举起酒杯,要敬酒。
  金戬无奈的笑了笑,举起手中的杯子,与他相碰。二人一同将酒饮下。
  极道璎瑅心中大骂赤鳍灵不会察言观色,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赤鳍灵才是自己的丈夫,就算跟金戬再亲,也不能在他面前指责自己的丈夫不对。
  四人继续饮酒,深夜方散赤鳍灵尽兴,金戬也全程笑颜相陪,心里却是一直沉甸甸的。极道璎瑅全都看在眼里。回到卧室,向赤鳍灵说知。
  赤鳍灵细想之前酒桌上的种种,惊觉金戬眉眼之中确实有那么一丝落寞之色。
  赤鳍灵不觉心中疑惑,道:“不对呀,金戬兄想来心胸宽广,这次为何会在酒桌上闷闷不乐呢?”
  极道璎瑅道:“亏你跟他同样是男人呢,他在海底不得志,难道你就看不出来?”
  赤鳍灵道:“怎么不得志了,灭了穷荒族,驱散深海黑渊不说,还解决了海龙族和海晶宫的纠纷,用海晶宫宫主赠送的财宝救济了无数灾民,剩下的也足以畅游整个沉沦海,逍遥自在,多好啊。”
  极道璎瑅道:“你现在是两族的族长,自然感受不到这样的愁闷。你只要想想,当初自己壮志未酬的时光就会明白的。”说着,也不多言钻进被窝里睡觉去了。
  喝过酒的人,最容易变得感性,赤鳍灵一听极道璎瑅说起自己当年壮志未酬的时光,登时心血陡涌,难以入睡,忽然明白了金戬究竟在哀愁什么。
  金戬天纵奇才,身负崇华圣耀,承接鲸龙之力,本领之高,就算是在修为高超的海底也是数一数二的,更有驱散深海黑渊为中海世界重新带来光明,解决海底战乱争端这样的丰功伟绩,却是落的被人记恨,这边不留那边不纳的下场,这种事情落在谁的身上,都会觉得不忿。
  想到这里,赤鳍灵不觉开始佩服极道璎瑅的机敏细心,也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懊恼不已。
  这边,在金戬的卧室里,金戬坐在桌前,独对一灯如豆。另一边精灵水母两只触手拖着腮,目光深沉的望着他。
  金戬沉思了片刻,看到对面精灵水母在看着自己,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精灵水母道:“我怕你会自杀。”
  金戬瞪了瞪眼:“我像是会自杀的人吗?”
  精灵水母道:“自杀跟性格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紧要的联系。”
  金戬笑了一声,道:“是啊,比如经常处在您老人家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哲学教育之下,就忍不住的想要自杀。”
  精灵水母瞪了他一眼,道:“没良心,我本来是看你心情低落,有点心疼,这才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安慰安慰你,你还不领情,把令你想要自杀的罪责推给我,我才不要理你啦!”说着,从椅子上跳下来,就要回房。
  金戬连忙说道:“好妹妹,我错了行不行啊?”
  精灵水母道:“管你,错没错,本妹妹要睡觉了。”
  金戬道:“还真是任性。”
  精灵水母道:“是妹妹没有不任性的。”说着,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也不知,金戬一夜睡了没有。
  第二日,金戬要去祭拜绿漪,赤鳍灵相陪,二人在绿漪墓前详谈,赤鳍灵道:“金戬兄啊,兄弟我,可真有些羡慕你呀!”
  金戬一怔,道:“你,羡慕我?”
  赤鳍灵道:“不错。”
  金戬道:“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冰原族与血族的族长,又有了我璎瑅师姐这样的夫人,我呢,与你年纪相仿,却是事业未成,爱情未就,有什么可让你羡慕的呢?要羡慕,也该是我要羡慕你才对呀!”
  赤鳍灵道:“唉,就因为我年纪轻轻就做了两族之长,所以我才觉得我的生命,就停留在这个轻轻的年纪上了,两族之长的头衔将困住我一生。就算我要突破,就算是我有能力突破两族繁杂的事务也将牢牢地困锁住我,让我只能做一个族长。”
  金戬身子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
  赤鳍灵接着说道:“而你呢,看似并无什么实际的成就,但是你有令人难以企及的功绩,所有人都会敬佩你,你也就有更加广阔的天地去拼搏。你的前途和成绩也将不可限量,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也是你比我好啊。”
  金戬点了点头,道:“我心应当放之于天地,不能拘泥于自己一身的遭遇上。”
  赤鳍灵道:“以前的金戬就是这样做的,想来只思考中海缺什么,中海族民缺什么,很少为自己的前途担忧,所以那个时候的金戬能做出一件又一件令人羡慕的功绩,但是后来,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金戬兄心里开始有了‘我’的概念,会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思考问题,这是一种成长,却也是对自己的一种禁锢,他会让你的思想,不自觉的停留在自我这一个小范围上,让自己觉得世道难行,也就很难做出别的功绩了。”
  金戬恍然大悟,连忙站起,向赤鳍灵举了个躬,道:“灵兄,你可是为我拨开了泥潭啊!”
  两人交谈了一震,金戬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问赤鳍灵道:“对了,之前我回来中海,你告诉我缪梦辰经常来绿漪墓前扫墓,不知如今?”
  赤鳍灵听他问起缪梦辰,先是一怔,接着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金戬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怎么,莫不是梦辰她……”
  赤鳍灵道:“呃,金戬兄,可否实话告诉我,你对梦辰姑娘,可否还有,那么一种,呃,爱意?”
  金戬叹了一声,道:“这个,唉,我对她本就是责任高过感情……”
  赤鳍灵道:“嗯,她现在很好,有了一个不错的丈夫,只是……”
  金戬问道:“只是什么?”
  赤鳍灵道:“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呀!”
  金戬道:“究竟怎么了?”
  赤鳍灵道:“这个,哎呀,这个你上次临走的时候,不是让我和璎瑅,劝她早点从你的世界里走出来吗?”
  金戬道:“对呀。”
  赤鳍灵道:“你还,让我们劝贺兰无缺走出阴影。”
  金戬道:“是啊。”
  赤鳍灵道:“所以,我和璎瑅,就把他们两个放在了一块儿,进行这个,心灵的教育,想不到他们竟然……这个……相互喜欢上对方了!”
  金戬一惊:“啊!”
  赤鳍灵道:“你不要太伤心啊!”
  金戬眼睛直盯着前方,问道:“那他们到什么程度了。”
  赤鳍灵道:“听说小贺兰无缺都已经不小了。”
  金戬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赤鳍灵道:“你可别想不开啊。”
  金戬道:“你叫我怎么能想得开。你看啊,贺兰无缺跟咱们的师父同辈,是不是?而我又跟梦辰她……是不是啊?他们俩成亲了,还有了小贺兰无缺,那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们两个?”
  赤鳍灵松了口气,道:“哦,原来你是因为这个事啊。”
  金戬道:“我还能因为哪个事。”
  赤鳍灵道:“这个没事,开始我和璎瑅也不适应,后来大家都熟络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金戬道:“你们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了。你们没有跟她……是不是啊?”
  赤鳍灵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问道:“是什么呀?”
  金戬道:“自己想去。”
  两人微微一笑,走回极川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