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凤鸣寓
众杀手一听他如此说话,先是一怔,接着便回过了味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寻门夺窗,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三尺大师等他们全都出去了,才对木流光微微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木流光正要跟出去看个究竟,但刚刚走到门口,却见三尺大师,笑吟吟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件功德般的走了进来,对木流光道:“现在,我们聊聊你师父吧!”
木流光怔住,继而微微一笑,道:“前辈,还是先让我们去看一看聂闰儿吧!”
三尺大师微微一笑:“跟我来吧!”
木流光、木摇尘和谢子语三人,与三尺大师一同走了出来,然后他们就呆住了,因为他们看到了火——在水面上燃烧着的火。
“我杀了他们,把尸体装到竹筏上,又点了一把火,这样或许会让水将他们的骨灰洗干净,来世就有机会做个好人了!”
说完,三尺大师大步的向前走去!
“什么,你是说廖瑾觞的儿子在海南神秘失踪了?”
“不错,我师弟不留仙半年前来海南游玩,不想如今竟落入了歹人的圈套,下落不明!”
三尺大师看了看木流光道:“你是来寻找他的下落的?”
木流光道:“是的。”
三尺大师又看了看谢子语和木摇尘,道:“就带了两个帮手?”
木流光道:“银仙失踪的消息,在下也是突然得到的,当时,在下正在调查江湖上的灭门惨案。多亏了,墨家的墨心碎和墨红兄妹将此消息告知晚辈,晚辈这才星夜赶来,临行前晚辈已然捎书给师父他们,相信他们接到书信之后,必会火速派来强助。再说了,敌在暗,我在明,也不好大张旗鼓。”
三尺大师点点头:“你方才说道什么灭门惨案?”
木流光一听“灭门惨案”四个字,眉头急皱:“哦,这事可叫晚辈好生苦恼哇!进来江湖上连发多起灭门惨案,前前后后已有七十三个门派被灭,这凶手所过之处,必是鸡犬不留,这‘飞沙门’的聂东倒是有先见之明,将儿子托付给别人抚养,又多蒙前辈相救,这才逃过一劫。”
三尺大师道:“想来,这群歹徒的手段也忒残忍,只是我想不通这件事有何叫你苦恼之处。”
木流光道:“是师父责令晚辈彻查此案的。”
三尺大师一听,当下两眼一瞪,鼻子一翻:“这个张云暧还嫌自己的事情不够多是怎么着?口口声声不是要退隐江湖吗?干吗还管这些闲事?我听说,你们那个‘梅华渡’十分隐秘,三十年来,无论朝廷还是江湖,都一直寻而未得,还用得着怕那些江湖宵小?你们如此的插手江湖事,就不怕行踪泄露,让朝廷抓住把柄?”
木流光道:“师父说过,人不应该活在阴影里。‘护卫团’的后辈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学习生存的技能,我、银仙和扶摇天生喜欢在江湖上闯荡,就学了一身武艺,行走江湖;其余像扈牧吧,他喜欢农耕,就在梅华渡种田。至于行踪的问题,我们自会注意,除非是十分信任的人,否则我们不会告诉他我们的身份,至于梅华渡的所在,更是从无外人知道。前辈但请放心。”
三尺大师点头道:“廖瑾觞、木沁芳他们可都曾是江湖英才啊!他们的作为往往出人意表。但老夫还是要劝你们少管江湖上的闲事为妙。经历了建文皇帝之事,张云暧还是没有长进,一味的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什么,当年的朱允炆贵为皇帝,身边有‘护卫团’护佑,威风八面可曾改变了什么?更何况如今他一个归隐林泉的老头子!”
说着,早已领着众人来到了一座隐秘的茅屋里,这间茅屋建造朴素,陈设简陋,然而屋子里却有一张华贵的黑漆方榻,显得格格不入。三尺大师走到方榻前,微微屈下身,右手探入榻下,轻轻一拍“啪”的一声,榻下弹出一扇暗格,暗格里一个周身裹着柔软棉褥的婴儿正在甜甜的睡着。
木流光长舒一口气,道:“若非前辈,这孩子恐怕就……”
三尺大师道:“休要罗唣,快些将她抱出来,这孩子到了我怀里就哭!”
木流光来到榻前,先弯下腰,伸出右手揽住孩子的头背,然后木手托住孩子的腰臀,身子一直,孩子便安安稳稳的到了他怀中,依然做着酣梦。
三尺大师微微一笑,心中却也不觉生出了一股酸意;木摇尘看着木流光抱孩子时的眼神,心想:“爹爹当年抱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心在意吗?”
而一旁的谢子语不知为什么,眼里却盈满了泪花。
木流光看了熟睡的孩子一会,忽然抬起头,对三尺大师道:“墨心碎在信中说,找到孩子便可以找到一件重要物事。”
三尺大师蹲下来,将手探入暗格里一阵摸索,找出一块紫铜长命锁,举到木流光面前,道:“是这个吧,我换襁褓的时候发现的。”
木流光接过来一看,动容道:“这个长命锁是墨家的!”
三尺大师道:“哦?我还以为是这孩子的。”
木流光道:“这是墨孤寒老前辈特意给自己的三个孩子打制的,墨心碎将自己的长命锁放到聂闰儿身上,是想向我们传达什么呢?”
三尺大师道:“这长命锁,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木流光道:“除了用料是名贵的紫铜之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三尺大师道:“你好好想想。”
木流光皱着眉头想了一刻,忽然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这长命锁是空心的,而且很容易打开,墨红小时候经常把压岁钱换成银票藏在里面。”
三尺大师一笑:“能藏银票,肯定也能藏别的东西。”
木流光笑了笑,在长命锁的接合处一捏,两片紫铜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长命锁裂成了两片,一张纸从中掉了出来。
三尺大师一伸手,那张纸端端正正的飘到他手里,他将之展开,众人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张地图,图中一个地方被划了个圈,旁边还写着一行字:
“墨心碎于凤鸣寓恭候。”
木流光笑道:“这墨心碎真是谨慎!”
三尺大师道:“事到如今,老夫也只好陪你们到凤鸣寓一走。”
木流光大喜:“大师若去,木流光更添强助!”
三尺大师哼了一声,道:“我是想等到见了张云暧,借着这个人情,好好骂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叫徒弟乱管江湖上的闲事!”
木流光心道:“这三尺大师与师父虽是旧友,脾气秉性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们有没有觉得‘凤鸣寓’这个名字,有那么一点奇怪?”在赶往凤鸣寓的路上三尺大师问木流光他们。
木摇尘抢先道:“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一个名字吗?”
木流光看了木摇尘一眼:“经前辈一说,在下还真觉得有点奇怪。”
三尺大师道:“说来听听。”
木流光道:“名字都是人取得,海南人性情温婉,而‘凤鸣’二字仿佛淳朴刚正了些。”
木摇尘恍然大悟:“哦,你是说,这个凤鸣寓的主人可能并不是海南人!”
木流光道:“海南风光无限,说不得中原有哪位高官巨富,在这里建了一座别墅,以求有一个老年安乐的地方。”
三尺大师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你难道忘了‘凤鸣岐山’的传说了吗?”
木流光眉毛一皱:“凤鸣岐山?”
三尺大师道:“凤凰和麒麟一样,是祥瑞的象征,它们的出现往往预示着圣主的降临,相传周文王在岐山的时候,听到有凤凰在附近的树上鸣叫,后来周氏果然取得了成汤的江山。现今有人以‘凤鸣’二字做了自己的寓所之名,这其中的微妙,难道不是不言而喻的吗?”
木流光心中一阵:“前辈高见,想来海南山高水远,也不是一般人想来就能来的,能在这里建造别墅的人,定是一位王公贵族。”
三尺大师冷笑道:“王公贵族多是候补反贼。”
木流光道:“前辈不知,在下一路前来,遇到不少赵王府的人他们都想阻止晚辈调查灭门惨案。晚辈怀疑,赵王正是这一系列惨案的幕后主凶。”
三尺大师一听之下,气的瞪眼:“去他妈的灭门惨案,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啊,想一想,赵王想要谋反又牢牢的盯住了你们,好好想想他的目的!”
木流光闻言,如同雷震,呆了半晌,冷汗直冒,道:“前辈的意思是,赵王想利用我们的复仇之心,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三尺大师道:“凡想造反的,都希望天下大乱,这样自己才能趁机渔利。在我看来,这所谓的灭门惨案根本,就是那个狗屁赵王为了引你们出来而设计的,只要朱文奎一现身他就马上施以一切手段,让朱文奎的复仇之心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最好去刺杀了皇帝,这样他就会趁机,染指皇位了。”
木流光颤抖道:“怪不得,雍也乾那么大费周章的要激起我的复仇之心。”
三尺大师道:“你们已经见过雍也乾这个畜生了?这个家伙相当可怕,他的可怕之处不在他的武功,而在他的控心之术,当年连你扶大伯都曾受过他的蛊惑!不过,这个人也投靠了赵王?他可不会甘心屈居与任何人之下,当年我都镇不住他,赵王算个什么东西,我觉得他投靠赵王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木流光道:“但事已至此,我们也顾不得许多了,必须先找到银仙的下落啊!”
三尺大师道:“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这帮人渣敢欺到你们头上,你们这些人中英杰就应该迎头痛击。不过,这件事情也可以教训教训你那个不长进的师父,叫他明白别老想着什么苍生疾苦。哼,连苍生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疾苦,还用得着他整天的想着什么救苍生于水火!”
却听木摇尘忍不住的嗤嗤直笑。三尺大师瞥了他一眼:“小丫头,你笑什么?”
木摇尘道:“我笑您啊,只会做事后诸葛亮——您的这些推理,不都是在事后的出来的吗?如果你一开始就置身其中,还会想得这么深远吗?”
三尺大师哈哈大笑:“这女娃娃说话倒直爽,不像一般的女孩子扭捏作态,看来你是个不错的父亲!”
木流光微微一笑,道:“木摇尘口无遮拦,前辈不要见怪。”
三尺大师冷笑一声:“听你这样说话,可知你并不如你女儿爽快!来来来,女娃娃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木摇尘听三尺说自己居然有超越了老木的地方,喜不自胜,忙道:“我叫木摇尘,爷爷好。”
三尺大师心中一暖:“爷爷?哈哈哈,我天生畸形,人皆视我为异类,没想到今天却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孩子,叫我爷爷!”
木摇尘道:“您不是‘异类’你很有人情味。”
三尺大师大笑:“哈哈哈,我一生杀人无数,老来却有人说我有人情味,哈哈哈,真可谓世事无常啊!”又低下头,喃喃道,“如果当年,我能够早些破掉魔障修身养性的话,或许会有很多人这么看我。”又抬起头,问木摇尘道:“我样貌如此丑陋凶恶,你就不怕?”
木摇尘道:“您跟我说话笑吟吟的,我为什么要怕?”
三尺大师哈哈大笑:“你既然叫了我一声爷爷,那我就认了你这个孙女了!哈哈哈,不过这倒委屈了木流光。嗯?不对,我若作了你的爷爷,岂非跟那木沁芳一个辈分了?跟张云暧那小子也改为兄弟相称,不行不行,我分明大他们一辈,干嘛要自贬身份!”又回头看了木摇尘一眼,“不过,有这么一个孙女倒是人生之极乐,哈哈,就算让张云暧占这个便宜又何妨?哈哈哈……”当下豪笑不已,他少年时嗓子受过伤,说话豺声,这一大笑更是有如猛鬼夜啼,慑人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