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会合
众人快马加鞭,正午之前,已赶到了“凤鸣寓”。
众人赶到的时候,温小心正在望天发呆,墨心碎则坐在一旁,神情严肃,双眼之中冒出一股灼人的光华,令他那原本俊秀的脸添了几分英武之色。
温小心第一眼看到木流光的时候,最先感到的竟是一股想哭的冲动,平时“酸鼻子”与木流光相见都是欢天喜地,而如今木流光来了,“酸鼻子”却杳然无踪,思之怎不心酸?
墨心碎见了木流光却是双眉一扬,眼中光芒大盛:“你们终于来了!”木摇尘从三尺大师身后望过去,只见墨心碎眼中的光芒愈加炽烈,烫的自己心尖直痛当下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却走到温小心身边,悄声安慰。
温小心伏在木摇尘的肩上微微啜泣的时候,木流光已将三尺大师和谢子语介绍给了墨心碎,众人让到屋里坐下,交换起了意见。
墨心碎告诉众人,凤鸣寓南面那座破庙自己和温小心已去挖掘了无数次,均是无功而返,里面的地道已被彻底的毁坏,若冒然进入必会葬身黄土。
木流光道:“听说,那破庙的废墟之中还有一具尸体?”
墨心碎道:“不错,那是华山大侠宁无鱼的尸体,与银仙无关。”
木流光道:“问题是,宁无鱼的尸体发现在破庙里,未必就能证明银仙也到过那里。”
墨心碎道:“可是,方圆五十里之内除了‘凤鸣寓’便只有那座破庙,且破庙之中还有密道!”
木流光心中一动:“你在信中曾说道,有一个淡水湖?”
墨心碎道:“不错,在海南剑派附近。”
木流光道:“据说,几个月前水中忽然有了血腥之味,附近的村民再不敢饮这湖中之水?”
墨心碎道:“那是几个月前,现在那湖,已然成了死湖。”
木流光道:“死湖?”
墨心碎道:“不错,自从数月前湖水忽然变浑的时候,便有许多善于凫水的村民潜入湖中查看,没想到这些世世代代都跟水打交道的人,潜下去之后竟然再也没有上来过!”
木流光、三尺大师互看了一眼,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三尺大师问道:“是死了,还是失踪了?”
墨心碎道:“不知道。”
三尺大师道:“不知道?”
墨心碎道:“我已说过,他们下水之后就再也没有上来过。”
木流光道:“这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墨心碎道:“几乎与湖水变浑同时。”
木流光道:“也就是几个月前?”
墨心碎道:“不错。”
木流光道:“这些普通人,绝然没有办法在湖底待上几个月之久。”
墨心碎道:“所以,但是村民们在湖边守了半个月,却从没有人看见过他们的尸体。”
三尺大师道:“湖水有没有发臭?”
墨心碎道:“只有血腥味,没有尸臭。”
三尺大师道:“潜水几个月没有上来,有全无尸体的迹象,这可真是奇了?”
墨心碎道:“所以村民们都传言,湖水之所以发浑和有了血腥味,是因为湖里的神在湖底斩杀了一头恐怖的水怪,这头水怪死不瞑目。谁若贸然下水,就会被这水怪的恶灵缠身死于非命。”
木流光道:“这也太荒谬。”
墨心碎道:“与其说村民们的推测荒谬,还不如说有人在湖底神秘消失的事实更加荒谬!”
木流光道:“墨兄,事不宜迟,你可否马上带我们去湖边看一看?”
墨心碎眉头一皱:“你想怎么做?”
木流光道:“去查一查才知道。”
墨心碎道:“好吧。”
木流光道:“子语、小心和木摇尘留下,前辈与我们走一遭,可否?”
三尺大师道:“正有此意。”
木流光道:“那咱们就去看一看,区区一个湖泊,究竟有什么诡异之处!”
等到木流光真正看见那个湖泊的时候,他却无法将它与那些诡异的传说联系到一处了。
湖面上遍植着碧青色的芦苇,粗壮茂盛,竟将大半个湖面给遮盖了。
“芦苇?”木流光道,“这东西在海南似乎并不常见。”
墨心碎道:“这是个淡水湖,有淡水,就可以有芦苇。”
三尺大师道:“这是芦苇?”
木流光笑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芦苇与别处不同,正是‘叶徒相似,其味实不同也。’”
三尺大师道:“我在海南隐居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个湖泊长过这种东西。你们知道吗?海南偏南,气候不适于芦苇生长,所以,真正的芦苇海南是没有的,多年来被海南人称作芦苇的,只是一种貌似芦苇的植物,这种植物叶长大而没有茎杆,你们看这些芦苇,茎杆粗壮如此,岂非怪哉?”
墨心碎道:“天地造化无尽,世间动植之物,形态万千,区区芦苇,怪又能怪在哪里?”
木流光点点头道:“我看,还是先看看这湖水吧。”说着,走到湖边蹲下,将食指蘸到湖水里,放到鼻端一嗅,而后又将食指舔在舌头上,道:“这不是血腥味,是铁锈味。”
墨心碎一怔:“铁锈味?这你都分辨的出来?”
木流光道:“师父说过,铁锈的味道比血的味道还要重,还要腥,而且,没有血的甜味。还有,你告诉过我,这湖水是在几个月前有了血腥味的——不管什么血,经过了几个月都会变味,而这湖水的味道,虽然不是纯正的血的味道,却比放了几个月的血味要纯正的多。”
墨心碎听的一呆:“你,真不愧是木流光。”
三尺大师微笑点头,并没有说话。
木流光看了湖水一眼,忽然抬起头道:“咱们回去吧。”
墨心碎一怔:“回去?”
木流光道:“我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明天要做什么了。”说罢,回身便走。
墨心碎一怔,不由自主的嘀咕着:“接下来要做什么,明天要做什么?”
接下来要吃饭,木流光一回到“凤鸣寓”,就叫温小心做了几个可口的菜,邀众人坐下,并取出自己藏在包袱里的酒,狂喝痛饮。
吃完了饭,木流光终于告诉众人明天他要干什么——下水,到湖中一探究竟。
这想法一说出来,所有人都反对,尤其是谢子语和木摇尘,虽然谁也不知道,湖里究竟有什么,但下到湖里去的人却一个都没有上来;虽然在湖中消失的村民没有木流光那样的高超武功,但在水下武功是发挥不了多大作用的。
墨心碎劝道:“这个时候,做这样的决定是否太草率了一点?”
木流光道:“那湖水,咱们不是已经探过了吗?”
墨心碎道:“我来了三个月,都没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木流光道:“那是因为当时只有你和小心,你有太多放不下的事,当然不会轻易冒险。”
墨心碎道:“不管怎样,你也不应该去冒险。”
木流光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木摇尘拉了拉三尺大师的衣袖,她知道在大事上木流光向来不会听自己的,便求助于最有威望的三尺大师,暗示他劝父亲不要去冒险。
三尺大师沉思良久,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里。
木摇尘一双眼睛呆愣愣的望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骂了他一句,扭头对木流光道:“你不能去!”
木流光呵呵一笑,道:“木摇尘,你以后不要再向以前那样淘气,要听你墨红……要听你子语阿姨的话。”说着扭头看了谢子语一眼,“你不喜欢说话?也好,你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吧。不过请尽量照顾到木摇尘的感受。”又对墨心碎道,“三尺大师,武艺绝伦,智慧超群我若是回不来,还望你多多襄助他,有他在就有希望找到不留仙。还有你小心,你也不小了,遇事不要总是哭,‘酸鼻子’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不会高兴的。”
“好哇!”木摇尘一下子跳到了椅子上,“你说,这么多年,我是不是一直陪着你?”
木流光道:“是,可是你……”
木摇尘抢道:“那你再说,我是不是你的女儿?”
木流光一怔,看了谢子语一眼:“当然是。”
木摇尘道:“那好,你去冒险可以,先把欠我的还给我!”
木流光又一怔:“你说什么?”
木摇尘眼圈一红,带着哭腔道:“你欠我一个娘!”
木流光全身一颤,皱眉道:“不要无理取闹!”
木摇尘哭道:“我从不记得我娘,你说我娘在我小的时候就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这不过是一句骗小孩子的鬼话,我也知道我的娘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只有一个爹爹,现在我爹也要离开我。可以,但我现在就要一个娘,我要我的亲娘!”
木流光看了谢子语一眼,道:“你,谁说你娘不在了。她一直都在!”
木摇尘哭道:“好哇,那你把她还我,你就可以去死了,你就可以不管我了。”
木流光拍案而起,一掌拍到木摇尘脸上:“你给我闭嘴!”
一巴掌不但把木摇尘打愣了,也把自己打愣了。
木摇尘泪眼盈盈,眼里有委屈却依然十分坚定。
木流光叹了一声:“以后,不要再咒你的母亲。”
木摇尘道:“木摇尘有父亲就够了。”
木流光心中一绞,抬头看了木摇尘一眼,又马上把眼睛避开。
木摇尘道:“真的,这么多年,木摇尘真的不觉得比别人少什么。您一直向父亲那样教我,又像母亲那样疼我。有您,女儿什么都不缺。所以,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喀嚓”的一声谢子语坐的椅子忽然碎做数片,谢子语跌坐在地上,双手抱头,身子震颤不止。
木流光的眼圈红了,看了谢子语一眼,道:“不该走的时候,为何要走?不该来的时候,又为何要来?”一拳捶在桌子上,“轰”的一声,桌子碎作齑粉,碗碟骤然跌碎在地上,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
谢子语大叫一声,晕厥过去。
木流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木摇尘,心好似在被一根有苦味的绳子绞着,苦味被深深地绞到了心的深处,又随着血液泵到全身。
“都干什么?”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将这一句话吼了出来,“木流光,不过是要下水一探,谁说就一定会出事情?看你们一个个都成什么样子。就那么盼着木流光出事吗?还有你,木摇尘你说的那叫什么话?”说着,“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一个布包摔倒木流光面前,“打开来看。”
木流光依言将包袱打开,原来里面是一件黑色紧身衣靠,和一对极短的奇门兵刃。
只听三尺大师道:“这是一件防水衣靠,还有分水峨嵋刺。水下作战虽与平地不同,但有了这两样东西再加上你的武功,想也没几个人能奈何得了你。现在,我要去找些材料和工具,我还要为你赶制一只护目镜方便你在水下视物,我想在这镜子上加上一根管子,方便你呼吸纳气。”说着,便朝着每口走去。
木摇尘忽然开口骂道:“你这该死的老头,你想去怎么不自己下水去!”
三尺大师身子一震,骤然止步。
“我下不去,”三尺大师的眼睛里充满了悲苦,“我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