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彦清君好笑的看着云端面上不断变化的神色,他伸手轻点了点云端的脑袋。
  “你不要多想,医师应该也跟你说了,伤口没有什么大碍了!”
  虽是这样,但云端还是担心啊,毕竟那箭可是带了剧毒的,万一救治不急,那她可真就要后悔死了。
  “这个位子不好坐吧!”
  司彦清君见云端面上有些难过,便开口打趣她。
  云端一听有些无奈。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多事!”
  司彦清君反握住云端冰凉的小手,声音清冷。
  “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沾这皇权,你一个女儿家不寻个知心人嫁了,偏要担这个担子,现在知道艰难了吧!”
  “……”
  云端视线微垂,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她这辈子怕是寻不到一个知心人了,而且就算寻到了她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好好的过日子。
  如果是在之前,那么她有可能还会放下心中的仇恨,至少在杀了沉帝以后,她能退隐而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慢慢的终老。
  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繁途的重托她不能毁,这天下这黎民她也不能负。
  明明满怀仇恨,可现在偏偏还要学着放下,她必须得心怀大爱,要爱这天下,爱这黎民。
  有时候想想挺搞笑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她是觉得至高无上的权利很诱人,关键是站得高了就没有人能再伤害她了。
  可高有高的难处。
  她现在是三天两头的面临被杀,心里惶惶不可终日,可还是要冷静着面对。
  谁让她选择了这么一条不归路呢。
  “沉帝现在昏迷未醒,只怕就算是醒了他也不相信他的齐亲王会造反,所以沉帝手里的实权我们只能等,他这身子撑不了多久了!”
  司彦清君握着云端的手轻轻开口。
  云端看一眼司彦清君。
  “齐亲王不知何时举兵,对了,你与罗金翡可有说那么联手一事?”
  司彦清君点头:“说了,他答应了,如果齐亲王一旦举兵,那么他也不会不管不顾的,但齐亲王手中的兵力不少,到时候怕是会有一场血战!”
  云端叹了口气,心里很是吃力。
  “如今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对不对?”
  司彦清君点头:“是,齐亲王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不可能现下说停手就能停手的,他这算是孤注一掷!”
  “……”
  云端烦躁的点头。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一直不安。
  拼了全力的人是最为可怕的。
  她抬眸看一眼似是有些困倦的司彦清君,暗骂自己大意,这人身受重伤,而且也是刚醒,她不说些轻松的话也就算了,还拉着他费脑筋。
  “你先好好休息,伤养好了我们再说其他!”
  司彦清君苍白的薄唇微勾,声音清冷。
  “好!”
  看着司彦清君闭上双眸睡下后,云端才悄悄走出内间。
  管家就立在外间。
  云端看他一眼,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
  “先生已经睡下了,你们好生伺候!”
  管家点头:“老奴明白!”
  “我先回宫了,明日下朝后我会过来!”
  管家抬眸看一眼云端,想了想后开口。
  “那老奴去给您备马车!”
  云端点头:“好!”
  木衣和司彦清君府里的几个近侍站在一起,也不知道说着什么,面上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见云端从殿里出来,他疾步走了过来。
  “主子这是要回去了?”
  云端看他一眼,点头:“是!”
  管家安排好马车后云端坐了上去,后面跟着几个死士,都是司彦清君培养的高手。
  云端不去想他为什么会有死士,这种事情要看得简单一点,他毕竟盛名广传天下,想要杀他的人也是一批又一批,为了安全,他养着这些是应该的。
  回到宫里的时候天已经特别黑了。
  秦霓和琼英都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着,见到云端走进院子,两人即刻就飞奔了过来。
  “主子!”
  “主子!”
  云端勾了勾唇,有些累。
  秦霓伸手扶上她,黑眸上下细细看了她好几眼。
  见她没什么事后便松了口气。
  “主子这一出宫就遇到如此凶险之事,真是吓死我了!”
  琼英在另一边扶着云端,三人缓缓走进殿里。
  云端直接侧躺在了软榻上。
  琼英立在边上给她捏着肩膀。
  “主子,您还没有用晚膳吧?”
  云端点头:“做些清淡的吧!”今天见了许多血光,她胃口不是很好。
  秦霓端来清茶让她喝了几口,然后走下去准备晚膳了。
  直到用完晚膳后云端身上的疲倦才消了一些。
  她看了看立在边上的琼英,问。
  “今日是不是吓到了?”
  琼英愣了愣,然后眼眶蓦然就红了。
  她没有说话,红唇紧咬。
  云端轻笑,声音温和。
  “你跟秦霓跟着我也是受累了!”
  这刀光剑影的,几个月里见了数次了。
  她原想着应该会习惯的,可就连她这个习惯了杀戮的人都不习惯,又怎么能让胆小纤细的琼英的习惯呢。
  琼英吸了吸鼻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微带着哽咽。
  “能跟着主子是琼英的福分,只怪琼英胆子太小,不能保护主子!”
  软软糯糯的话让云端心里一紧,她伸手握上琼英微凉的小手。
  “保护我的事情有别人呢,再说那些高手都对付不了的敌人你又怎么能对付得了呢,好了,不要难过了,日后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头,我只能说会想办法尽力去解决了这事!”
  也免得她心里慌张,跟着的一干下人们心里也慌张。
  秦霓端着一盘时令水果进来,听到云端的话后她轻轻走上前。
  将水果放在软榻边的小桌子上。
  柔声开口:“主子,这个位子本就是能让天下人争得头破血流的,您虽然上位也有些日子了,可一点都不安稳,也庆幸这天下黎民现如今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您根基太浅,狼子野心不是您所能震住的,我们只希望主子能平平安安的,至于这天下如何,能守一日是一日!”
  有些事情无法强求,力所能及的时候还可以拼尽全力,可如果根本就做不到,那么再怎么强求也都只是为难。
  云端看一眼秦霓,她一直都觉得秦霓稳稳重重的,她似乎半点都不在乎这天下,倒对她挺上心的。
  如今的局势她也看在眼里,从之前让她为了子民考虑也要守住这天下,而到现在只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其实也不然,之前她或许也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所以才以天下黎民为借口。
  云端心里清楚,秦霓这算是真真正正的只为了她这个人。
  能让这样的人跟着她,也真是她的福分啊。,
  夜里,云端迟迟睡着不着。
  她想到很多人,这些年来见到了形形色色的各种。
  然后最后就想到了荒山,那个邪祟部落。
  坦白来说对于那种死物她是比较厌恶而且心生恐惧的,那种东西太过难缠,在荒山的时候要不是她将自己的气味也弄成跟那些死物一样,不然的话日子肯定会过得更为艰辛。
  那个时候再怎么说也是杀的邪祟,可现在却是活生生的人,不过也没什么,再残暴的人也没有沉帝残暴。
  他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直接削了朝玉贵妃的脑袋,那么做为亲眼见证这一幕的她,是不是也要更为凶残才行?
  可是,她还是下不了手。
  茹毛饮血那么多年,她竟然还没有学会残酷冷厉,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后半夜的时候她刚刚睡去不久,阿玉就像每日赴约一样的来了,入了她的梦里。
  这次的阿玉好像长大了,她变成了一个姑娘,一个全身是血满脸泪水的姑娘,她只是不远不近的看着她。
  云端在开始的反抗到后来的慢慢接受,她似是已经习惯了阿玉每夜的到来。
  她现在不会去疯狂的挣扎,甚至嘶吼。
  因为内心深处的她早就已经明白,阿蕊走了,三百多年前就已经走了。
  梦里的云端仔细的盯着阿蕊,她问她为什么不肯离开。
  阿蕊长得特别像朝玉贵妃,虽然只是个姑娘,还没有完全长开,可那模样却已能看到长大成人后的倾国倾城。
  可云端知道她永远都无法让人看到长大的她了。
  或许也只有在梦里,只有她这个亲姐姐才能看到。
  阿蕊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哭着,那全身的鲜血浓稠到不断往下滴落,云端心里哽得晃。
  到最后整个视线里都全部成了红色,鲜艳到让人惊心的红色。
  云端猛然睁开眼,黑暗里她盯着床顶看了半晌,良久后才缓缓抬手擦了把额头的冷汗。
  她或许知道阿蕊为什么不肯离开了。
  因为她不甘心,而且,她无处可去。
  当时她是走在她的怀里的,后来嬷嬷在沉帝的吩咐下将她扔进了火海,可最终,她最后唯一记得的也只有她。
  云端缓缓起身,她披了件外套走至窗边,伸手轻轻将窗户打开一下。
  夜里的风很凉,吹进来时她打了个冷颤。
  阿蕊没有全尸,不,应该来说她半点肉身都没有留在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葬身在了火海里。
  就算在了阴间,沉帝没有给她立碑,她也是孤魂野鬼,飘来荡去无处可依,所以她只能在她姐姐的梦里一次又一次的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