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不知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有些涩有些疼,对于亲情她一直都比任何要渴望,兰阳妃这些话她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还是让她感觉到了点点的温暖。
  不过她想得很通,坐在这个位子本来听到的真心话就不会有多少的,所以就算是假的,但只要暖到她的心里,她就接受。
  “好,那便就劳烦兰阳妃了!”
  兰阳妃面带笑容,激动的倒了谢后就离开了行云阁。
  秦霓看着那慢慢走出小院的苗条身影,黑眸微眯,她还是觉得兰阳妃今日来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
  可仔细分析她的话后也没找出什么别有深意的话外之音来,再看一眼面色平静唇角却微微勾起的主子,秦霓心里叹了口气,暂时就先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
  隔日中午,云端正要午睡时木衣走了进来。
  “主子,唯世子传来消息,缈君今日动身离开!”
  云端眉心猛然一跳,接着整个呼吸都哽上了喉咙,几秒后才慢慢反应过来。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琼英看一眼面色瞬时间惨白的云端,心里疼痛不已,见她扶着床沿坐了下来。
  “主子,要不去送送吧!”
  既然留不得,那便亲眼送上一程,可能这一别后今生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缈君那般孤傲的人不可能再会前来的。
  云端身体僵直,木已成舟,她再多的难过都是无济于事。
  “去准备,出宫!”
  “是!”
  天色阴沉,似是有雨要来。
  马车直接驶出了宫城之外,停在了一处风亭前。
  云端下了马车,立在风亭里往下看,下面不远处就是回上云谷的必经之路。
  唯长风是骑着马来的,尘土飞扬。
  “云端!”在外面时他还是喜欢叫她云端。
  云端微点了点头:“他已经动身了吗?”
  “是!”
  风来,不远处的枯枝飒飒作响,秋色很浓,温度很低。
  她眯着眼望出去,空气很潮湿。
  “你看这天色是不是快要下雨了?”
  云端声音平静,淡淡的问着立在旁边的唯长风。
  唯长风黑眸微闪,那隐藏极深的瞳孔里面是无尽的压抑很心疼。
  他点了点头:“或许是场大雨!”
  云端轻笑,是啊,大雨,就像是要落在心里一样,沉重到让人呼吸困难。
  等了小半个时辰后不远处的小路上迎来一架马车,简单而又低调。
  云端眯眼,一颗心跳得纷乱不已,她只是静静看着,与其强留,到不如让他回那上云谷,过他逍遥清静的日子。
  琼英吸着鼻子有些冷,这虽是深秋,可温度竟然像是寒冬里一样,即便是出来时多加了衣裳,可还是冷得让人受不住。
  马车从云端的眼皮底下经过,云端只是看着,也只能看着。
  走出一段距离后马车停了下来,接着就看到从马车里出来的司彦清君,雪白的衣衫还是一如初见时那般夺目。
  云端眼里起了雾气,她看不清那人清冷的脸,不知道那双黑眸此刻是不是还是平静无波。
  司彦清君以轻功飞过来的时候唯长风带着琼英闪出了风亭。
  云端眨了眨眼,眸底的水汽越凝越多,她缓缓笑了,水珠滑落,被温热的手背轻轻试去。
  “我以为你不会来!”
  司彦清君开口,声音清冷沉静。
  云端静静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是应该不来才对的!”
  因为想要再看一眼,然后又还想再看一眼,可不管看得再怎么多,终究还是要分开的,她来这里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倒真的不如不来,或许心就不会这般的疼了。
  司彦清君轻叹口气,想了想后缓缓伸手,将云端拥进怀中。
  “世事无常,或许我们还会再见的!”
  闻言,云端唇边的笑意更深了,苦涩溢满了整个瞳孔。
  她知道司彦清君这是在安慰她,就算再怎么世事无常,她跟玄泓的大婚已经对外公布了,无法再变。
  或许真的会见,可到时候所有的一要都变了,她的身份到那时就更加的近不得他了。
  “朝中的局势我会盯着的,不过有了诸神山的支持,你的位子不会再有动摇的,沉帝也就是撑一口气,不过他的时间快要到了!”
  云端将自己的小脸紧紧的贴在司彦清君的怀里,深呼吸,男人身上清冽的味道以后再想闻到都只是奢侈了。
  “云端,你要好好的!”司彦清君口里炙热心扉的话不多,这一句应该算得上的特别的语重心长了。
  云端心里一紧,然后便点了点头。
  她必须得好好,毕竟她还身系千千万万黎明的性命,长命锁是跟她同进退的,她亡长命锁则毁,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好好活着。
  她从司彦清君的怀里出来,轻推了推他:“走吧!”
  就当是有缘无分,不过能够遇见,也算是一生之福了,况且还彼此相爱,所以就算是寂寥一生,她也认了。
  司彦清君垂眸看她,面上一贯的清冷,看着云端苍白的小脸,他的心里密集的刺痛一波波传来,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弥足深陷,而能清醒的,也唯有理智了。
  指尖抚上云端被风吹得冰凉的小脸,他缓缓倾身,在她的额头印下炙热一吻。
  云端笑着看他,努力保持着平静。
  “大雨要来了,快走吧!”
  司彦清君最后看她一眼,然后转身而去,凌空落在马车前,回眸那一刹那他唇边泛起点点笑意,意味不明。
  云端的双眼有些模糊,所以什么都看不到了,视线里只有一抹浅淡的白影,然后再一个眨眼间白影已经不见了。
  马蹄声越来越远,天边的闷雷砸下,很响一声,就像是敲击在心里一样,瞬间,四肢百骸就像是全数都断了一样。
  云端张了张口,眼里的隐忍那般明显。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雨滴落下,不疾不徐,风来,吹得一地的荒凉寂寂远去,云端负手而立,那挺直的脊背倔强到让人心疼。
  回到宫里的时候雨滴才密集了起来,然后电闪雷鸣,顷刻间地上已经是雨水湍急。
  云端侧躺在外间的软榻里,炉里香烟袅袅,熏得整个屋子都温暖芳香。
  大雨势如破竹不断砸下,云端心里微叹口气,也不知道那人走到哪里了,可有躲雨的地方。
  “主子,晚膳已经备好,可以用餐了!”琼英一身水汽的走进来,可见外间的雨到底有多大。
  云端眼皮微动了动:“好!”
  坐在餐桌边吃了几口,都是平日里她最为爱吃的几道菜,可她看着确是实在没什么胃口。
  只得喝了一碗莲子粥。
  秦霓看她一眼,本想劝说几句,但被琼英拉住了,她摇了摇头,主子现在没有食欲很正常,就算吃的不多,但至少还喝了碗粥,如果再让她吃的话那也是勉强。
  “主子,我让小厨房给您做一碗爽口的鲫鱼汤好不好?”
  琼英扶着云端起身:“就先温着,您若是过一会饿了再吃!”
  云端想了想后头:“好!”
  琼英将她扶到小榻边坐下,云端摆手:“你们且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秦霓和琼英互看一眼,点头:“是!”
  招来婢女将桌上的东西都一一撤了下去,收拾干净后两人走出了门,然后反手关上。
  琼英看一眼瓢泼而下的大雪,心里有些惆怅。
  她拉着秦霓走到旁边的小间里,两人相对而坐。
  “我以前觉得主子好威风,她年纪轻轻游历归来,又做了这天下的君王,我一直认为她应该是高兴的!”
  秦霓抬眸从小间的门里看出去,地上已经起了水泡,花园里有些开得正好的花瓣被这大雨打处七零八落。
  她轻叹口气。
  “或许一开始是高兴的,可后来很多事情都由不得她了!”
  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自她坐上这个高位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或者说从一开始本就被沉帝算计在手心里,她只得步步为营,明知是个陷阱可还是坚决了走了进去。
  如今早就无法脱身。
  “今日缈君走时我看到主子哭了,虽然她是笑着的!”
  可那通红的眼眶却是骗不了人的,如果今日离开的那人是木衣的话,她可能会当场痛哭流涕,因为太过不舍,因为太想要留下他。
  可她与主子的身份全然不同,所要承担的也完全不一样。
  她是小爱,而主子是大爱,可小爱往往还能成全,可大爱就只得割舍,再割舍,等到最后只会剩下一具空荡的身躯,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那远去的人全数带走。
  大雨滂沱,秦霓只是静静坐着,心里那道名为疼惜的伤一圈一圈荡开,然后缓缓分散,到最后模糊看不清的时候只剩下淡淡的叹息。
  殿里的云端半眯着眼睛看着香炉里里袅袅而升的香烟,她半支着脑袋一动不动,像是整个思绪都已经完全抽离身体。
  如此这般一直到天渐渐暗了下来,大雨还在不停的下着。
  琼英再进来的时候手中端着鲫鱼汤,云端半躺着已经快要睡着了,心累,眼睛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