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霓跟在后面小心的关上门,不让外面的雨水溅进来,虽然有走廊,但风很大,这才深秋就已经这般的冷了,那要是到了寒冬还不得冻死人。
“主子,外面已经黑了下来,您要不要喝点汤?”
琼英将鲫鱼汤端至桌上放着,然后走向云端。
云端摆了摆手:“我不饿!”
“哪里可能会不饿呢,您下午只吃了一点儿!”
虽然知道主子没有胃口,但也不能吃那么少,这样身体哪里能受得住。
云端起身,屋里夜明珠照得亮如白昼。
她看一眼秦霓,红唇微勾:“只是一顿而已,不碍事的!”
再说吃不下她总不能强行吃吧,胃里不舒服的话她这一个夜就别想好好过了。
耳里听到的都是外面雨水哗哗落下的声音,她缓步往门边走,琼英和秦霓对看一眼,主子这两天估计都会没什么胃口,而且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云端打开殿门,劲风扑过,带着甜腥的雨汽,秦霓一看可不得了,这天气可冷着呢,主子呆在房间里久了身上都是热的,这么猛然开门后热身散开,要是不小心得了风寒可怎么办。
立马上前,连忙半掩了小扇门。
“主子,天冷,您可不能冻着自己!”
云端轻笑,黑眸直扫着外面,茫茫大雨毫无停歇,她记得出了城后就没有客栈,看这雨势,也不知道司彦清君怎么样了。
她回眸看一眼大惊小怪的秦霓,有些无奈。
“我哪里有那么虚弱!”只是心里有些难受罢了,不过她知道这种情绪不能太久,没过多久就是大婚,她必须得调整好心态,不然到时候她可能会崩溃的。
虽然嫁的那个人是玄泓,可她还是觉得很烦躁。
如果没有爱上司彦清君,或许她现在就不会这个样子了。
秦霓有些强硬的将她往进微推了推,黑眸扫向外面,雨水随风大风吹进来,溅在脸上特别的凉。
“主子,若是您真心放不下的话,何不再跟缈君说说,他那么神通广大,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办法的!”
琼英跟在后面走了过来,她看一眼秦霓,有些奇怪,当下联姻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就算再有办法也无法堵住悠悠之口,主子是这天下的君王,自是一诺千金,出口的话哪里还有再变可能。
云端伸手摸了摸脸上被溅过来的水珠,她勾唇轻笑:“就算他再在能耐,可他终究还是不想沾惹到这皇权之中,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就算是再怎么遗憾但也不会后悔的!”
她只身一人卷入这滔滔波流之中,而他可以像之前一样,隐居逍遥,过他清静自在的日子。
就算不能在一起,但至少心有所念,他好了,她便就也好了。
大雨下了一整夜,云端心绪不宁,睡得半梦半醒。
天将将亮的时候小雨还淅淅沥沥的落着,琼英和秦霓一个端水一个准备早膳。
梳洗过后云端走到餐桌旁坐下,她眯眼闻了闻屋里的香,觉得有些沉重。
“秦霓,换个香点上吧!”
秦霓将筷子递到云端手边,听到她这话后有些诧异,这香可是主子最为喜欢的,现下怎么就要换了呢。
琼英轻拉了拉疑惑的秦霓,她伸手捏上云端的肩膀。
“主子昨夜里睡得不安稳是吗?”
她这话其实也是废话,只是想让主子多说上几句,不然一直憋在心里越加难受。
云端喝了一口粥,点头:“对!”
秦霓黑眸微闪,想了想后明白了,她太粗心了,当即则开口:“我这就去找些平心宁神的香来!”
云端没有说话,兀自吃着自己的早餐。
天色阴沉不已,琼英跟着云端上朝。
“陛下,大婚的一切事宜皆已安排妥当!”礼部官员俯首而立,声音恭敬。
云端睨他一眼:“好,本王知道了!”
即使是不想面对,可又不得不面对。
下了朝后云端没有回行云阁,虽然已经深秋了,而且天气也特别阴沉,但她还是喜欢立在亭子里远眺,即便是什么都看不到,高大的宫墙堵住了所有视线,她记得荒山的春天其实也是特别漂亮的。
虽然那个时候心是荒凉的,可也是平静的,不像现在,时时刻刻密密集集的抽痛。
“主子,唯世子来了!”秦霓话音刚停,就看到琼英带着唯长风走了过来。
她扭头看向他,黑眸沉静里带着点点笑意。
“事情如何了?”
“朝中空缺的位置都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接下来就要靠陛下了!”
云端轻笑:“你找的人,我放心!”
唯长风心里一悸,然后笑了出来。
“看来我是深得陛下信任了!”
云端只是笑着,他知道唯长风这话没有其他意思,如果说信任的话,那倒还是真的,她在这宫里可以算得上是举目无亲,唯长风和重亲王算得上是唯一能相信的人了。
如今司彦清君走了,然后她嫁给玄泓,到时候再寻个法子弄死了沉帝,这天下太平了,好像日子便就可以一直这般的过下去了。
想是这样想的,但心里总还是觉得不安。
她最初的目的很简单,可到今天已然变成了如此复杂,当真是让人无奈。
下午的时候天放晴了,整个万朝宫都沐浴在阳光中,深秋时的风缓缓的吹过,似有若无的暖意也这风给吹没了。
云端拿着唯长风递上来的折子来到了沉帝的寝宫,看一眼这雄伟的宫殿,昔日里或许不甚辉煌,如今看上去虽是威严还在,但却只剩下寂寥的冰冷和孤寂。
轻叹一声,抬步走进了大殿。
云端没有让人通报,身后也就跟着秦霓和琼英。
服侍的婢女看到云端进来,猛然一惊后走了过来。
“见过陛下!”
云端摆了摆手:“你们且都下去吧!”
“是!”
秦霓和琼英跟着走了进去。
云端上前坐在了凳子上,里间传来急促的咳嗽声,还有离官担忧的声音。
婢女上了茶后便轻轻退了下去,大殿里荡着一股浓烈的药味,云端眯了眯眼,里间的咳嗽声一直都没有停,或者断断续续,或者急促。
云端并不着急,就像似听着这声音她心里还挺高兴的。
琼英看她这个样子,想了想后转身出去,再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婢女,手里都端着吃食,点心瓜子小零食。
云端看一眼,赞赏的对着琼英笑了笑,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机灵。
秦霓唇边勾着抹笑,俯身在云端的耳边,轻轻开口:“主子这是要一直等着?”
云端捏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后轻笑:“反正也是没事可做,等一等又有何妨?”
秦霓点头直起身子,其实也不是没事儿可做,只是主子没有那个心思罢了,再说现在来这里也是为了一件大事儿,主子想等那么就等着好了。
听着里间的咳嗽声从轻微到剧烈,再从剧烈到微弱,秦霓黑眸微眯,那向来沉静的潭底缓缓晕出几分彻骨的恨意来,不过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等了小半个时辰,云端将碟子里的瓜子都吃了小半碟了。
离官匆匆从里间出来,看到稳坐在凳子上的云端后大步过来行礼:“见过陛下!”
云端睨他一眼,吐了口中的瓜子皮,问道:“沉帝是不是时日不多了?”
离官黑眸一闪,没有说话。
云端冷哼一声:“他是应该要死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
云端站了起来,轻抚了抚身前的衣裳。
“醒着没?”她可不想面对一个睡着的沉帝,不然今日又是白跑一趟。
离官点头:“醒着!”
那就好。
云端抬步向着里间走去,秦霓和琼英互看一眼,没有跟进去。
离官是沉帝的亲随,倒是跟在云端后面一同进去了。
沉帝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那张脸经过岁月的雕刻已经沧桑不已,尤其是在这样身体不适的情况下,看上去更加的苍老。
云端红唇微勾的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沉帝。
“你曾经可否想过你的晚年?”
沉帝费力的想要支起身体,离官快步走过去扶住他,帮着他坐起来半靠在床头。
云端只是看着,淡漠的黑眸里冷寂点点。
“大概你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你快要死的时候身边连一个尽孝的人都没有,你的那些亲生儿子女儿全都死于天命,你的心里可曾有过难过?”
沉帝是真的老了,云端回来快两年了,他衰老的速度一日快过一日,到如今,那通体的犀利和森寒也没了多少。
云端之前很怕他,因为他权利滔天,他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而最让她恐惧的就是沉帝亲手造就给她的恶梦。
那是一又无形到能让人痛不欲生的血手,他冷酷的砍下朝玉贵妃脑袋的那一刻,她的梦从此不在安宁。
他在她的心里就是一个魔鬼,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她曾经是真的那样子的怕他,怕他到每时每刻都想扑上来撕碎了他。
可如今,惧意和恨意点点凝在一起,她希望他死,可又不想让他死的那般轻松,她还痛苦着,他凭什么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