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红唇微勾,有些苦涩。
  “如今我只想让你陪我说上几句话,难道就有这么难吗?”
  通体被黑色包得严严实实的暗卫往前跨了一步,面罩挡住了他的整个脸,看不清他到底是何种神情,只有那一双黑沉冷寂的黑眸闪显着几分复杂的神色。
  云端身体微动了动,并没有转过来。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几秒后云端又补了一句:“就是沉帝遍寻天下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的那个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知道,我很矛盾,我期望见到他,可我又排斥见到他,你说,如果他真的出现了,我该怎么办?”
  暗卫垂下了视线,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什么声音都没有。
  “可他不会出现的,这么多年了,如果要出现也应该是早就出现才对的!”
  在她需要的时候至少应该出现才对,或者在她被扔进荒山的时候就应该救出她,那么这三百多年来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可他没有出现,连个影子都不曾见过。
  她不是没有盼过,可是心都凉了还要再怎么盼?
  “你去看看雪下得大不大?”
  云端开口,声音冷清缥缈。
  暗卫依言走到门边看了看,然后又回来,云端依旧是面朝里的。
  “大不大?”
  暗卫抬起脑袋看向云端,那纤若的背影仿若已经承担不起任何的痛苦,似是轻轻一压便会直接跨掉。
  “雪停了!”
  云端一愣,然后猛然翻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暗卫:“你说话了!”
  “……”
  暗卫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站着。
  云端看了一会儿后轻叹口气,摆了摆手:“你去休息吧,不用守着了!”
  暗卫看她一眼,然后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云端下了榻,随便披了件外袍后向着门口走去,打开门后一股冷风吹来,通体冰凉。
  外面很黑,借着夜明珠的光可以看到雪是真的停了,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风来一吹,便缓缓飞散了去。
  她在门口静静站着,风吹得衣衫徐徐晃荡,很冷,可是脑袋却出奇的清明,刚刚那点困倦也完全被这冷风吹得什么都不剩了。
  等到全身都凉了以后她便关了门,走到火炉边添了碳,静坐了一会儿后身上的温度便缓缓回来了。
  她轻笑一声,怎么弄得好像婚前恐惧一样,别人都可能是欣喜到睡不着,可到她这里却完全是变了个样子。
  罢了,再不睡的话明日里说不定熬不下来。
  掩了夜明珠的光芒,室内便一片黑暗了。
  云端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等到睡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第二日,十里红妆,万里雪飘。
  那白茫茫的一片里点缀着鲜艳的红色,看上去异常的好看,就如开得正茂盛的红梅,那般的傲骨铮铮,那般的,冷清桀骜。
  一大早云端就被秦霓和琼英拉了起来,洗漱后就各种的忙碌,等到她稀里糊涂的被收拾好坐在床上时,她整个脑袋都嗡嗡炸响个不停。
  终于要来了,看来还真是逃不过。
  虽然是真的有想过要逃,但她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的理智,任性带来的后果是长期甚至永恒的灾难,她如今坐在这个位子上,那么便没了万事只为自己考虑的可能了。
  就算是想要自私都不行,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礼炮齐鸣,那震耳欲聋的响声让她喘不过气来。
  “主子,玄少主来了!”秦霓的声音就在耳边,云端心里一紧,终究是要来的,她就算是怕也没有用,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了。
  她被秦霓和琼英一左一右的搀起,慢慢的往门口走,冷风顺着大开的门口吹进来,就像是瞬间渗进骨头一样,寒得让她不停的哆嗦。
  “主子,您怎么了?”
  许是她颤抖的比较厉害,所以被近身的琼英发现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这样的日子主子如果有个有什么不适那么可该怎么办才好。
  云端轻拍了拍琼英的手,安慰道:“我没事儿!”
  秦霓面色复杂的看一眼云端,如果没事儿的话身子也不会抖成这样,看来主子是真的特别抗拒成婚。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大婚的事情已经昭告天下,今日万方来喝,主子已经没有退路了,或许在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算是不想往前也逼得她不得不往前,所以说这是命,逃不脱的。
  跨出大门,外面静悄悄的,云端细听了听,似是有很多人的呼吸声,可都是安安静静的。
  她一直被扶着往下走,然后便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她知道是玄泓,这个男人于她来说无外乎是重要的,可真的无关爱情。
  玄泓直接握上了她的手,贴近她的耳边,声音很小:“云端,对不起!”
  云端心里一紧,有些无力,她知道他会说这样的话来,毕竟他的力量有限,如果只是他一个人,那么这个婚不结也罢,可她面对的是整个诸神山,所以她大意不得,况且玄泓父亲早就跟沉帝有约在先,所以这个婚不结也得结。
  总归也是为了万民的性全无忧,她要的不多,但看来还是得不到了。
  “我理解!”
  她对着玄泓轻声开口,她是真的理解,如果玄泓有办法的话也不会有今天的,他一定也是做了所有的努力,可他父亲在上,他再怎么反抗都是无济于事。
  结就结吧,事到如今她只能认了。
  上了花轿后她便轻轻揭下了头上的喜帕,她知道自己的脑袋上现在顶着很多东西,重得她有些崩溃,整个人的感觉都特别的不好。
  花轿里面倒是没多冷,外面鼓乐的声音很响,她觉得这声音可能在以后很长的日子里都会成为也的恶梦,虽然她一直试着说服自己,毕竟对方是玄泓,再怎么说也是个熟悉的人,她总不能一直这样抗拒下去吧,全朝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她不能儿戏。
  可心里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想要逃,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但她又明白,如果真的就此逃了,那么天下将会是真的生灵涂炭,诸神山肯定会说到做到,到时候血洗整个万朝,而她,只会成为千古罪人,到了地下的时候说不定繁途都会化为恶鬼来让她无法投胎,那就真的是活着的时候不安生,死了也不会怎么好过的。
  虽然对于死后的事情她看得很淡,反正就是死了,只有一缕魂魄而已,飘荡在山河间说不定也很不错。
  可她知道阿蕊那种无处可去的恐惧感,那样子的荒凉那样子的无措。
  所以说她还得好好的,就为了死后能一片安宁。
  也算是愧对得起所有人了。
  至于司彦清君,两不相欠吧,虽然爱,但并没有允诺过什么,毕竟像她这个身份,怎么可能为了一已之私而长长久久的跟他厮守在一起呢,他应该也是早就明白才对的。
  雪飞得特别大,玄泓一袭红衣骑坐在马上,面上一贯的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雪花飞来眯了玄泓的眼睛,他微微轻眨,凉意泛开,心里一时间很无力。
  如果可以,他不想以这种方式娶了云端,她有她所爱的人,而他,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爱上的。
  可他还是想要跟她在一起,回到诸神山跟父亲理论的时候他输了,其实当时他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因为不管怎么样云端最终都是会嫁给他,可这样的时间不长,他的开心就慢慢的被不忍和愧疚所代替。
  云端是怎么样的性子他非常清楚,如果不是为了这天下,她断然不会点头答应的,她现在这样的将委屈咬牙吞了,可她的心里非常难过,而他,却是最看不得她难过的。
  街道两旁很多百姓都笑着说恭喜,虽然天气很冷,可大家看上去都异常的兴奋,有人拿着鲜花一路的往过洒,那飘扬的花瓣随着大雪飞落,看上去非常的唯美。
  云端听着那叫好声和祝福声,心里有些无奈,想要撩开帘子看一眼,手刚伸到帘子旁,想了想后终又是停了下来,还是不要看得好,免得她心里的感伤又更加的浓重,
  罢了,大不了嫁过去后和玄泓约法三章,虽然大的事情她已经没有办法,但一些小事儿玄泓的父亲也是管不了的。
  鼓乐一路洋洋洒洒的响彻整个天际,街市热闹非凡。
  花轿落在了玄泓宫外的府上,以后他会一直呆在这里的。
  秦霓将轿帘揭开,云端正好将头上的喜帕盖上。
  琼英伸手扶着云端下轿,然后她的手就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接住,云端下意识的一躲,但没有躲开。
  玄泓握着她往里面走,整个府宅一片的喜庆,正殿里坐着玄泓的父亲和他的母亲。
  院子里鞭炮一直响个不停,喜帕下云端的脸有些苍白,许是天气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的手要僵了。
  虽然一直都有用司彦清君留下的药方来泡,可还是冷,渗进骨髓的感觉,有些糟糕。
  玄泓一早就发现了云端的手特别凉,所以他暗地里运了灵力来给她暖,可是效果甚微。
  跨过火盆,直接进了大殿。
  云端是帝王,虽然她现在下嫁了玄泓,但她的位置还是高高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