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半眯着眼睛看了看身上的素衫,再看一眼亲自过来的离官。
想了想后走出殿门。
秦霓和琼英一直跟着。
半道上,云端揭开帘子看一眼大雪,收回来的时候扫向离官。
想了想后开口:“离官,沉帝还想做什么?”
离官垂着视线,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涣散。
“老奴不清楚!”
云端不再多问,龙辇到了沉帝寝宫后便停了下来。
云端跟着离官走了进去,而秦霓和琼英被堵在外面。
今日的沉帝并没有在床上躺着,他看上去还是跟之前一样,面色冰冷,甚至半点儿情绪都没有。
云端倒是习惯了,坐在他的对面。
看一眼面前的酒杯,不知沉帝这是什么意思。
小坐了一会儿,沉帝没有开口,云端没多少耐心,她现在并不想看到沉帝,不然她总会想起重亲王,外面的宫墙上还罩着白布,整个万朝宫都是白茫一片,看上去是真的很凄凉。
“有什么事?”
云端开口问,沉帝只是坐着,并不搭话。
云端觉得自己最近的耐心越来越差了,她眉头微蹙的敲几下桌面,声音并不大,甚至说有点沉闷。
沉帝抬眸,眼神冰冷的看向云端。
“我可以放权给你!”
云端有些诧异,但她也没有笨到相信,等着他接下来的条件。
“喝了你面前的那杯酒!”
云端挑眉,垂眸看一眼酒杯,酒水澄澈透明,看不出跟平常的有什么区别。
她想沉帝应该不会让她死,既然让权,死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了。
“里面加了什么?”
云端问,或许不是要命的东西,但应该也会让她生不如死。
“你可以活着,但不能有子嗣!”沉帝冷冷的吐出这么一句话,云端大惊,不可置信的看向沉帝。
双拳紧握:“你以为我会答应?”
沉帝轻笑,有些狰狞。
“阿蕊就在附近!”
云端呼吸一紧,贝齿紧咬住下唇,没多久便见了血。
“喝不喝?”声音不疾不徐,沉帝只是淡淡看着她,眉眼冰冷。
云端控制不住的呜咽出声,绝对的愤怒,孩子对她来说或许不重要,可现在有了司彦清君,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也会想要给他生下一个孩子,那是爱情的结晶。
“喝不喝?”沉帝问得很缓,但催促的意思却是非常明显。
云端身体微颤抖,暴怒的盯着沉帝。
“离官!”沉帝对着外面轻喊了一声。
离官走了进来,手下的灵力散开,阿蕊挣扎在灵力中,几乎是撕心裂肺。
“阿蕊!”云端哽咽。
阿蕊看到云端,她不断的摇头,可看向沉帝里黑眸里恨意满满,可就算是她想要扑上来撕了沉帝,但最终什么都做不到。
“喝不喝?”沉帝的声音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甚至,带了威压。
云端一口气卡在嗓子里,无法动弹。
“离官!”
离官五指一握,灵力中熊熊大火燃起,虽然就像是画轴中的景象,可云端还是看到了阿蕊拼命的挣扎。
“住手,我喝!”云端眼眶通红。
阿蕊哽咽,大眼睛里血泪大量的往下滑落,她拼命的摇头,云端握紧了拳头,指尖刺进手心,火辣辣的疼。
景象中的火越烧越烈,就算是听不到,云端也能感受到阿蕊的痛苦。
她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颤抖,拿起酒杯,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阿蕊凄厉的嘶吼。
云端仰头将酒灌了下去,眼角一滴清泪滑下。
司彦清君,对不起。
沉帝缓缓笑了,似若释然又似是更深的执念。
离官收了灵力,阿蕊消失不见。
云端僵硬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沉帝起身,大笑着走向里屋,不稍时便又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枚珠钗,离官看一眼后跟在后面。
直到沉帝走远,直到看不见,秦霓和琼英才得以冲了进来。
“主子,您怎么样?”
小腹如刀绞一样的痛,云端努力克制,可根本就克制不了,冷汗沿着额头滑下,她颤抖着想要站起来,手臂撑在桌面上,可双手无力。
“主子!”看到云端的嘴已经被她自己咬破往外泛着血珠,她暗道不好。
云端挣扎着站起。
“沉,帝!”两个字,似乎是从灵魂里挤出来,那么,恨到绝望。
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秦霓和琼英惊叫着去接。
行云阁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中,医师们迅即往来赶,云端不多时便发起了高烧,腹部更是疼得她不时的呻吟出声。
梅园,沉帝仰头看一眼灿烂盛开的梅花,他的眸中有着最单纯的痴迷,但也有着最刻骨的疼痛。
“玉儿,他去找你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离官一声不响的站在边上。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让你们团聚,他死在图疆,魂魄已经被打散,你们永远都见不到,再也见不到!”
沉帝说话的同时轻摘下一朵红梅,拿在指间轻轻摩挲。
“就算是死,也只能是我陪着你,玉儿,我很快就来了!”
离官心里一惊,猛然抬头。
沉帝的唇边缓缓流下一道鲜血来。
“主子!”离官大惊。
等到他两步跨到沉帝跟前时,沉帝已经往下倒了。
“主子!”
主仆两人倒在雪地上,后面站在远处随从见到这样纷纷跑了过来。
沉帝黑眸微眯,大雪飘落,落在红梅上莹白透彻。
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在雪中起舞的女子,孤傲,艳丽。
“主子!”
离官大喊。
整个万朝宫陷入慌乱之中。
云端疼得睡不着,冷汗已经湿透了身上的衣服,她不时的呻吟出声。
秦霓牢牢攥着云端的手,眼眶通红:“主子,您一定要坚持住!”
医师们面色惨白,甚至越到后面越是心惊。
“如何?”
“是离人花,兑了碎末子以及其他几种草药!”
这个方子知道的医师不多。
“那会如何?”
“陛下怕是,不能再生育了!”
琼英一听,泪水瞬间侵袭而下。
木衣速度极快的叫来了司彦清君,玄泓和唯长风也迅即而来。
“端儿!”司彦清君看一眼云端,黑眸里泛起惊涛骇浪,心脏处浓烈的痛楚传来,他紧紧握上她的手腕。
脉象很乱。
云端紧咬着牙关,可这股疼痛似是要她的命一样。
她半梦半醒。
“先生,对不起!”
如果可以,她宁愿不去管这天下,如果可以,她也不会喝了那杯毒酒,可是,没有其他路可走,她只能咬牙向前。
司彦清君牢牢握着她的手:“没事,你要撑住,一定要撑住!”
医师们快速的找着法子。
“陛下所用的药药性极强,如果挨过去还能保住一条命,可如果挨不过去的话那……”话未说完,外面便传来了叫喊声。
“陛下,先王,薨了!”
估计是守卫的人不让人进来,所以此人大喊着,而且声音不稳。
医师们先是一愣,然后便慌了。
等在外殿的玄泓一脚踢飞了报信的人:“滚!”
唯长风张了张口,终于是死了吗?在无尽的伤害了云端后,终于死了。
“端儿!”司彦清君一股灵力渡了进去,云端疼得面色狰狞。
“沉帝!”云端忽然大喊,声音愤恨到极致。
医师们听到这声音后均是后背一凉,陛下如今这样,再结合先王突然的驾崩,难道?
所有人面面相觑,事实是什么没有人胆敢说出来,想都不敢想。
疼痛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时辰,云端从梦里被疼醒,然后又疼得晕过去,如此反复。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司彦清君亲自开的方子,琼英快速的将药熬好端来,云端这几个时辰里喝了三四碗。
她渐渐停止了痛苦到极致的呻吟,意识时而清明时而模糊。
她能感觉到司彦清君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这样就好,有这个人在,她很安心。
“如何了?”玄泓看到司彦清君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是,”
立在一边的唯长风眉头紧拧:“但是什么?”
司彦清君深吸口气,眉眼微垂:“日后不能再生育了!”
玄泓身影不稳的向后退了一步,唯长风牙关紧咬:“难道,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司彦清君摇头:“药性太烈!”
玄泓缓缓坐在了凳子上,他不知道云端对于孩子存有什么样的想法,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现在不能再生育了,这让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唯长风愣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弹,他视线扫向门外,大雪飞扬,如果连司彦清君都说没有办法,那么云端,是不是就真的只能这样了?
这件事情医师们自然是不敢说出去的,行云阁当差的除了心腹之外,没有人知道云端这次生病的原因。
大雪洋洋洒洒下了一夜,整个万朝宫又添了不少的苍白。
云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小腹的疼痛已经过去,可她依稀还是能记起那股撕心裂肺。
“端儿!”司彦清君就守在她的床边。
云端看一眼面色有些憔悴的司彦清君,苍白的唇瓣微勾起一抹笑来,她以为这人走了。
“还疼不疼?”司彦清君伸手将云端身前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云端摇头:“不疼了!”
最疼的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