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了,玄泓这只孤魂野鬼没被黑白无常勾走,反而被游端儿拐回了山洞里。游端儿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搁洞里烧了一大堆的火,烧得他钻心的疼,躲犄角旮旯里一个劲的嚎:“臭娘们!给老子把火灭了!”游端儿瞟了他一眼,用树枝子串了一大串的肉,搁火上烤了起来。“你灭不灭!别逼老子过去一泡尿撒灭你的火!”玄泓嚎个不停,烦得老黄狗转个了身,拿屁股对着他。可玄泓嚎着嚎着就不嚎了,因为他闻见肉香了,鬼还会饿?玄泓心里嘀咕,他是个新鬼,啥都不懂。
“吃不吃?”游端儿递过来一串子肉。
玄泓暗地里瞥了游端儿一眼,霎时间脸上有点挂不住,世上凡事都有个道理,自己骂人家骂得口干舌燥,人家不气不恼的给自己烤肉吃,这事弄得!
玄泓不是个不要脸的人,他只是太想吃肉了。接过游端儿手里的肉串子,他迟疑了一会儿,想着鬼不就是魂吗?魂不就跟一团屁似的吗?一团屁怎么拿得住肉串子呢?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团屁?呸!一团鬼。
玄泓狠狠咬了一口肉串子,喷香的滋味溢了一嗓子,烤肉串子是很有讲究的,肥而不腻是最基本的,关键是火候得好,这就要看烤肉人的手艺了。
玄泓觉得自己命挺好的,临了死了还能吃上这么好吃的烤肉串子,嘴里伺候舒服了,说出的话也不那么难听了,玄泓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瞅游端儿:“你往我这边坐点,离火太近了不好说话。”
游端儿正烤自己的那份肉串子,心想这人,哦不,这鬼也太不要脸了,自己吃饱了只管自己乐呵,她还一口没吃呢。玄泓见她不搭理自己,无奈的叹气,白日里还想着晚上把这女的办了呢,哪成想自己变成鬼了,鬼怎么办一个活的女人啊?除非她也成了鬼!不对啊,两个鬼在一起什么滋味啊?不伦不类!
想着白日里的事,玄泓突然想起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蒙面人,那么心狠手辣的人,怎么突然就对她点头哈腰了呢?玄泓问正在烤肉的游端儿,游端儿翻了一下手里的肉串子,烧的正旺的火苗舔舐着泛红的肉发出滋滋的声响,游端儿冰冷的眸子里映着火:“因为他知道我是煞,爱吃魂魄和人肉。”
火越烧越旺,游端儿添了两把柴火进去,火里瞬时间噼里啪啦的响。玄泓咽了口唾沫,茫然的摸了摸肚皮,刚才那美味的肉串子,烤的是人肉啊!
玄泓哇一声扑到地上,伸长了手指头往嗓子眼里抠,抠的自己直干呕,看的游端儿直恶心,捡起一块石头冲着他脑袋瓜子砸了过去:“我这还烤着肉呢,让不让人吃了!”“吃个屁!”玄泓扯着嗓子:“这他娘的是人肉啊!老子就是成了鬼也不吃人肉!”
游端儿瞟了一眼他脚底下踩着的两串子树枝,上头还有他吃剩下的肉呢。玄泓哀嚎一声,蹲地上抱头痛哭:“完了完了,变成孤魂野鬼已经够惨的了,还被臭娘们哄得吃了人肉,这下子进了阎王殿,阎王爷不油炸了老子才怪呢!”
夜深了,老黄狗打了个喷鼻,拖着慢吞吞的步子,窝在游端儿脚边,游端儿捡了块肥肉,搁在它鼻子底下,老黄狗嗅了嗅,衔进嘴里慢吞吞的嚼。它太老了,能吃能喝的日子不多了。游端儿瞥了它一眼,自己拿着新烤的肉串子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玄泓把脑袋埋进腿里,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悲哀了,骗人的臭娘们睡了,就连那条快老死的狗也睡了,她俩睡的太香了,玄泓看着就困。
可是他不能睡,因为他得给自己寻个出路。
玄泓晕乎乎地走出洞,他也不知道往哪有,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他一直觉得自己也有直觉,还挺准。跟着直觉走,吃喝不用愁。走了没多久,前头山崖处似乎有什么动静,玄泓拣了块大石头躲着,听见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声响。
风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玄泓悄悄的靠近,眼前的一幕差点没把他肠子都给吐出来。一具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的肉身被开膛破肚,肠肚统统都被扯开,零散的撒了一地,是野兽吗?玄泓望向四周,只听见刺耳的笑声。
突然一道黑影从眼前飘过,玄泓撒腿就跑,身后的笑声越来越近,玄泓使了吃奶的劲跑,跑着跑着觉得两条腿都他妈不是腿了。也不知道飞了多久,头上突然一痛,一颗石子正中脑门。游端儿坐在树杈子上,一双腿荡的那叫一个高兴,冲着他点头:“玩得挺乐呵。”
玄泓看见她算是看见亲人了,二话不说就往树上爬,他别的本事没有,可手脚还算伶俐,没费什么功夫就上了树,游端儿抬眼一瞧天上,“扑通”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地上。“不要命了!”玄泓嚷嚷。
“比你差的远了,”游端儿拍拍身上的灰,背着手往山洞方向走。玄泓看她一副官老爷的做派,急得压着嗓子喊:“那东西还在附近呐!”
“早走了,”游端儿扭过脸扬着下巴:“不信自己瞧。”
玄泓壮着胆子往后瞅了一眼,可不吗?除了风声,啥也没有。奇了怪了,玄泓想不通,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游端儿又问:“你准备搁上头扎窝吗?”玄泓这才反应过来,抱着树往地下出溜。
“你是专门来救我的?”玄泓撵着她问。废话,游端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谁没事大半夜出来遛弯?”玄泓突然很感动,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虽然这臭娘们哄着他吃了人肉,可刚刚赶过来救他的这份恩情,他算是记下了。
玄泓很想抱抱她,可这臭娘们是煞,煞是啥,她自己个都说了,专吃鬼魂和人肉!
“谢谢。”玄泓憋了半天,憋出这俩字。“不用,”游端儿很大方:“好好活着就行。”“那个,”玄泓吞吞吐吐:“你救我,是不是为了要吃我?”“我不吃你,”游端儿再一次很大方的说。玄泓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生前是积了什么德,居然碰见这么好的煞!游端儿又把他带回了山洞:“天还早,想睡就睡,不想睡就洞里头躲着,你味儿太大,容易把别的煞引过来。”“别的煞?”玄泓想死…不,是想灰飞烟灭的心都有了:“这什么地儿!咋那么多邪祟!”游端儿闭上眼说了最后两个字:“荒山。”
玄泓快哭了,他生前是造了什么孽!死了就死了呗,还变成了孤魂野鬼,变就变了呗,还飘到这么个地方,什么荒山!分明就是邪祟的老窝!
玄泓悲哀的过了一夜,游端儿睡的也不踏实,睡着睡着老是发出一两声哭喊,夜里听着还挺吓人的,玄泓琢磨着可能煞都这样吧。
第二天,游端儿照常起身,先是去河边洗了把脸,又架了火堆烧了一瓦锅的汤水,玄泓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瞅,一条鲫鱼被炖的翻着雪白的肉。玄泓呲着眼看她喝汤吃肉,幽幽地兑了一句:“鲫鱼汤下奶。”“爱下啥下啥吧,”游端儿喝得刺溜响:“不下崽就行。”
呦呵,玄泓眉毛一挑,油盐不进啊!游端儿理都不理他,吃饱喝足了翘着二郎腿搁洞口晒太阳。玄泓又蹭了上去,游端儿阖着眼:“嘴别犯贱啊,昨天那煞是我姐们,惹急了我,我把她找过来把你办了。”
怪不得!玄泓想起来昨天晚上:“我说昨天她怎么就走了呢!你俩是一伙的!”
“你脑袋留着放屁的吗?”游端儿拍拍腰里的匕首:“我这把刀太凶,她不敢过来。”玄泓望向她的腰间,果然的,一把明锃锃的匕首散着极重的杀气,玄泓觉得看一眼骨头架子都疼。“不对啊,”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不也是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