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错,云端负手立在花园中,她眸光微微扫了一圈,这都秋天了,可百花还是争相竟艳,那股子花香散在空气里,倒是遮了不少血腥味。
就算是行云阁的院落打扫干净了,但她还是觉得血流成河,蒙面人敲的警钟太响,她还真得时刻都准备着。
“主子,你看你离人花开得多好!”秦霓站在云端身后,笑容可掬。
云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郁郁葱葱的鲜红色像极了浓稠的鲜血,花瓣四面分开,仿若罗盘般大,花蕊成浓黑色团团紧靠,这种颜色的惊艳碰撞倒让云端有些好笑,她眯着眼细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口:“离人花?”
秦霓点头:“此花又名夜悸花,香味清冽花期很长,有时候在深冬里也不见它有任何枯萎之姿!”
“有什么作用吗?”
秦霓眉眼微眨:“可入药!”
“还有呢?”
“没有了!”
云端笑,眸光讳莫如深:“确定没有了吗?”
秦霓微垂的目光有些闪烁。
云端也不着急,倒是挺有兴趣的盯着那离人花,像是要看出什么精髓来。
半晌,云端开口:“摘个花瓣我看看!”
身旁轻风拂过,一个眨眼间花瓣已落入她手,暗卫闪身消隐。
云端走向一旁的小亭子,坐下后看一眼跟来的秦霓,手中把玩着如血花瓣,她放在鼻尖闻了闻,,味道倒真是清幽冷冽。
这种颜色向来都是热情奔放的,可一旦和浓黑的花蕊搭配在一起,倒真有种死亡之气。
远处有声音传来,云端侧眸看过去,面色淡淡:“秦霓,我想喝茶,热的!”
秦霓点头:“我现在就去拿!”
云端轻敲着青石桌面,圆形的桌面打磨的很平滑,指尖敲上去有微微的咚咚声。
声音越来越近,到跟前的时候云端指尖微顿,眸光中带着笑意,只是未达眼底的看着面前的离人花瓣。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三王姬啊!”
萝妃在一群侍婢的簇拥下立在小亭前,打扮的珠光宝气,浅绿色凤鸟裙勾勒得身段诱人,头上玉钗的珍珠穗子丁零作响,风来,肩头薄纱轻扬。
云端支着下巴看向萝妃,撇开其他不谈,这个女人长得到是挺好看的,上乘之姿。
“昨日里听闻三王姬遇刺,我这心里可是非常紧张,本想早早就去看看三王姬,可毕竟怀有龙种,这些血腥之事陛下让我尽量少沾,没有第一时间慰问,三王姬应该不会生气吧!”
云端看着这个女人一脸的假笑,暗忖,她今天倒还沉得住气,就像是她办了她的李珍儿这事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怎么会,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萝妃由婢女掺着坐在了云端对面,她的面上笑吟吟的,一副贤良长辈了亲切面况:“王姬没有受伤吧?听闻那蒙面人好生厉害,宫里出了那么多护卫都让他给逃了!”
蒙面人这三个字云端还是有些忌讳的,应该说是后怕,她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他那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凶残又嗜血。
小手轻捏上花瓣,唇边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来:“如果受伤了还能坐到你面前吗?再说我遇刺你有什么好紧张的?还是说你怕我死不透?”
萝妃面色微微一僵,好看的黑眸有些委屈:“三姬这是哪里话,我也是关心你!”
“关心我?”云端轻笑。
“那真是让萝妃娘娘费心了!”
萝妃摇头:“一家人何出此言!”
一家人?
云端被这三个字乐笑了,而且还笑出了声,她拿起花瓣扇了扇,笑得前俯后仰。
萝妃见状不免皱起了眉头,声音也冷了不少:“王姬这是什么意思?”
云端将手中的花瓣啪一声拍在桌面上,声音极响,吓了萝妃和身后的婢女一跳。
“娘娘可不要乱说,谁跟你是一家人?沉帝吗?李珍儿?”
一提到李珍儿,萝妃五指微紧,面上已是不悦:“三王姬,我本是陛下的妃子,尊卑面前你应唤我一声娘亲,可你见了我连最起码的礼仪都没有,态度又如此恶劣,怎配得上做陛下的女儿?”
云端目光灼灼,对于萝妃的话她是半点都没有反应,有些玩味的开口:“唤你娘亲?我说萝妃,你当你是什么东西,要说这礼仪嘛……”
云端话尾拉长,笑得很是邪气:“我们应该是要好好说说!”
她突然站起,目光冰冷:“来人!”
当值的侍卫很快出现:“三王姬!”
云端素手轻扬,指了指萝妃身后一干婢女:“拖下去重大三十大棍,见到王姬连礼都不行,此等婢女当真是骑到主子头上了!”
“这……”侍卫们有些为难,再怎么说还有一个萝妃,而且她肚子里还怀有龙种,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萝妃没有开口,他们倒是不好做。
云端目光锐利的扫过当值的侍卫:“怎么,你们这是要抗旨吗?”
“我看谁敢!”萝妃面色黑沉的看着云端,目露凶光:“如果照这样说来,那三王姬见了这也没有行礼,是不是得治你个不分尊卑之罪?”
云端捏着花瓣晃了晃,眸光微挑:“治我的罪?好啊,去请旨吧,如果陛下下旨治罪那我认了,可如果不下旨的话,那你这一干婢女可要被乱棍打死了!”
“你……”萝妃手指的微颤的指着云端,她知道沉帝不可能下旨的,云端连沉帝的离官都打了,可沉帝也不见有半点责罚,如今为了几个婢女更是没有可能了。
“拖下去!”云端声音一重,听得在场的人都是心头一颤,这个三王姬真的不好惹。
当值侍卫见此也不敢再说什么,拖着萝妃的贴身婢女就走。
“娘娘,救命!”
“娘娘,娘娘!”
“三王姬,奴婢知错了!”
“奴婢再也不敢了!”
婢女们的呼叫声一波高过一波,萝妃气得面色都青了。
云端视线扫一眼萝妃的小腹,轻笑:“娘娘可不要气坏了身子,若是因为几个婢女惊到了龙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唯云端!”萝妃声嘶力竭。
云端猛然抬头,素手捏上萝妃的下巴,手劲儿很大,捏得萝妃没多久就额头渗出了冷汗,云端声音阴冷:“唯云端这三个字是你可以叫的吗?”
萝妃惊惧的看着云端,两手不断想要将云端的手挥开。
“娘娘!”云端空出的一手拿起那鲜红的离人花瓣,单单就一片也要比手掌大出好多,她将花瓣凑到萝妃眼前,缓缓开口:“听说这花可以招魂,也不知道那死去的李珍儿会不会想娘娘,或者说那落入枯井的碧珠也会想要来跟娘娘叙叙旧!”
萝妃面色苍白,双眼大睁的看着云端,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她呜咽的摇头,恐惧不已。
“哦,对了,我的娘亲和妹妹死的太过惨烈,怨气太重,听说这魂魄经常会飘荡在万朝宫中,如果哪天娘娘有意,我可以让她们见见你!”
萝妃吓得全身颤抖。
云端冷哼一声松了手,视线扫向焚墟的方向,若有所思。
秦霓端着茶缓缓走来:“主子!”
云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热流让她寒冷的心有了几丝回暖。
她看一眼哆嗦个不停的萝妃,再看看自己刚捏着她下巴的手,想了想后轻笑,笑到无法抑制。
秦霓面色担忧:“主子!”
不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叫喊声,三十棍足够让那些婢女长长记性了。
云端笑完后走至萝妃旁,眉眼很是温和,完全没有半点暴戾的样子。
“娘娘的婢女没有规矩,那我就交会她们规矩,免得日后再冲撞了他人,损了娘娘的脸面那可就不好了!”
萝妃捂着下巴视线微垂,半点都不敢再看云端。
云端将手中的花瓣放在萝妃面前,声音带笑:“如果娘娘哪天想要见见这些故人的话,你大可以来找我,云端很乐意为你效劳!”
萝妃尖叫着一把扫开面前的花瓣,身体差点就从石凳上跌落下来。
云端伸手稳住她,有些淡淡的责怪:“娘娘现在可还怀有龙种呢,你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向陛下交待,你要知道,我的阿爹可是很疼你的!”
萝妃五指紧紧捏着石桌边缘,用力到指尖都泛白了。
云端见她这样眨了眨眸,转身将秦霓手中盘子里的另一杯热茶放到萝妃面前,笑吟吟道:“看来今日让娘娘受惊了,都是云端的错,这杯热茶全当为娘娘压惊了!”
回去的路上,云端走得很慢,秦霓安静跟在身后。
快到行云阁的时候云端缓缓开口,问着身后的秦霓:“你是不是觉得我非常的心狠手辣?”
秦霓微怔,笑着道:“主子做事定有主子的想法,有时候表面上的心狠手辣还远不及那背地里的冷箭算计!”
云端侧眸看了看秦霓,轻笑:“你倒是会说话!”
秦霓但笑不语。
到行云阁不远处的时候,云端就看到伸着脑袋不断张望的琼英,看到主子回来,琼英加快脚步迎了过来。
“主子,长风世子已到小半个时辰了!”
云端挑眉,她还想着要为了暗卫的事情谢谢他呢,没想到他这转眼就来了。
跨进殿里,就看到唯长风一袭紫袍挽金龙锦袍坐在桌前,正在款款用茶。
看到云端后站起,拱了拱手:“三王姬!”
“今日怎么有空前来?前朝发生什么事了?”
唯长风沉静的眸子微微有些诧异:“王姬知道?”
云端摇头:“不知道,猜的”她人虽然是在宫中,但消息并不灵通,前朝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留到她这里的。
唯长风笑着和云端坐在桌前,秦霓和琼英上了几味云端爱吃的点心,又冲了一壶醇香的热茶后退居到两旁。
“陛下今日上朝的时候晕倒了!”
云端眨了眨眼:“这么快!”这话完全是下意识说出口的,她还想着沉帝应该能撑些日子呢。
不过看一眼有些愣的唯长风后她轻咳一声,也没想着解释什么:“怎么晕呢?”
唯长风轻笑,看着云端白净的小脸道:“六王子的病一日重过一日,毫无好转之象,前朝各重臣都有些急了!”
是吗?
云端瞄一眼唯长风:“那你怎么不急?”
这人不仅不急,而且面上也没个什么紧张的表情来,至少也得有些凝重吧,但是,完全没有。
唯长风愣了愣,眸看瞥向茶杯,缓缓道:“六王子病重,陛下后继也就只有三王姬了!”
云端挑眉,这个她知道啊。
“所以呢?”
这跟他没什么表情有关系吗?
“有一半以上朝臣都反对你承继这个位子!”
云端捏起块糕点丢进嘴里,嚼巴嚼巴后开口:“一半以上啊?我还以为是全部呢!”
不过三百多前年的老臣们应该都死光了吧,就算是不死沉帝也不会让他们活着,那么她这血统不正的事实应该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
既然没有多少人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反对呢?
“这些朝臣们看来都是重男轻女啊!”云端哼一声。
虽然这女帝是很少见,但历代朝中还是有出现过的,并没什么不妥的。
唯长风笑,黑眸凝视着云端:“可以这么说,他们不想要一个女的帝王!”
对于这种结果云端是早就料到的:“所以,沉帝是被气晕的吗?”
那么个沉重冷静的人被气晕?如果真是这样她倒是很想看看那个画面,肯定比想像中要精彩很多。
“不,陛下的身体不像以往那么健壮了,近日又太过劳累,所以才会晕倒!”
云端冷哼:“老了就要死,如果一直健壮那不就成了老妖了嘛!”
唯长风黑眸微僵,对于云端的直言不讳有些诧异,站在边上的秦霓和琼英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们这主子向来直爽,想什么说什么。
对于唯长风的惊讶云端表示没什么压力,她喝一口茶,看来要想登上这高位还真是难上加难啊,而且要守住就更是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