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端儿不吭声了,玄泓蹲在洞口的阴凉地,捂着眼看天上毒辣的太阳,又使劲瞅游端儿身子底下,妈的!一条黑黢黢的影子悠闲地搁躺着呢!“臭娘们你骗我!”“我叫游端儿,”她说:“以后碰见我姐妹,你就报我的名号。”
完了完了,玄泓真觉得算是载这娘们手里了,这娘们到底什么来头,居然把他耍的团团转!“吃点吧,”游端儿把瓦锅里仅存的鱼汤倒自己碗里递到他面前。
“不吃!”玄泓臭脾气又上来了:“老子宁可饿死!”“饿是饿不死了”游端儿提醒:“你变成鬼了还能吃能喝,说明你生前是个有修为的人,你饿不死,顶多变成饿鬼,连吃屎都觉得香。”“怎么就这么点汤,好歹给点肉啊!”玄泓呼噜呼噜地把头埋碗里,游端儿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这次的事只是个开头,一天吃过饭,玄泓突然听见外头的风忽忽作响。“暴风雨?”“是鬼煞。”“哦,”玄泓说:“那没事,她不是你姐妹吗?自家人,不怕。”老黄狗默默的叹了口气。游端儿扶着额头:“你听说过人和邪祟是姐们的吗?”玄泓反应过来,骂了一声:“奶奶的,你又骗我!”“进去!”游端儿一脚把他踹进洞里。玄泓还是想不明白,拧着眉头:“那那天蒙面人怎么把你看成那玩意了呢?”
游端儿撸开袖子,自手腕往上全是黑乎乎一片,像是泥地里的烂浆泥,隐隐地散着腐臭味儿。
玄泓捏着鼻子:“抹的什么玩意?”游端儿说:“腐尸身上的肉,砸稀和了涂上,身上就有了死气,有点道行的都能闻出来。”
呕!玄泓喉咙里一阵干呕,这娘们什么来路?不涂胭脂,不抹水粉,就爱涂腐尸肉?
“怪不得那蒙面人不敢招惹你,”玄泓抹了把嘴:“敢情你把自己和这条狗都沾上腐尸的味儿了!”
煞是邪祟,爱吃人肉和鬼魂,极爱新鲜的人肉,似妖非妖,似鬼非鬼,妖能修炼,鬼能投胎,只有煞是天地间最妖邪最长久的存在,极为不详。无论神仙妖魔,总是避而远之,也是,谁喜欢跟这么个玩意打上交道。
可是,玄泓瞅向游端儿,除了有点阴气森森的,这小娘们长得是真不赖,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不好好找个人家过日子,跑这荒山上拉扯着一条老黄狗装邪祟干嘛?
游端儿重新把袖子拉好,扭头对玄泓说:“你藏好了,要是漏了陷被抓走,我可打不过她。”说着,站起来就往外走。
玄泓一把捞住她的手:“你去哪?”游端儿看向他抓着自己的手,不自然的甩开,拍了下老黄狗的头,自己一溜烟跑没影了。
玄泓看了眼留在洞里看家,病歪歪的老黄狗,听着外头凄厉的声响,不禁打了个寒颤,使劲儿往洞里头缩了缩,半拉身子掩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又啰嗦的想着生前好歹是七尺男儿,死了没化成厉鬼也就算了,现如今还得东躲西藏的过日子,真他娘的憋屈!
“呵呵呵”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吓得玄泓虎躯一震,悄悄地探半个脑袋出去,只看见一位身材窈窕女子的背影,那女子头发特长,软趴趴的垂在腿弯,风来过往倒像极了岸边的垂杨柳。
玄泓心里想着女子的正面,便紧盯着她,待她转过身来,玄泓两眼一瞪,差点把心肝肚肺给吓出来!这哪里是个女子?分明是张鬼脸!玄泓“嗖”地一下躲进石头后边,却听见女子阴森森的笑起来:“好个游端儿,这么好吃的东西都给藏起来了。”
老黄狗警觉的看向玄泓。“看什么看!老子不是!”玄泓挥着拳头。可是他心里清楚,那女的嘴里说的好吃的,可不就是自个儿吗!
玄泓冷汗直流,心里想这下可完蛋了,不能投胎也就算了,怎么还落得这么个下场!
“滚!”游端儿骂骂咧咧的声音在洞口响起:“带着你臭烘烘的东西,滚蛋!”
“呵呵呵,”女子阴笑着,十根白骨手指头点了点洞里头:“我要里头那个。”游端儿把肩上扛得尸体扔她脚边:“剩下的我埋后山了,你爱要不要。”
女子伸出绿幽幽的舌头舔了舔早就烂掉的嘴唇,瞧了眼洞里头,似乎有些不甘心。
游端儿算是看出来了,伸手拔下腰间的匕首,明晃晃的匕首散着极重的杀气,游端儿张嘴就骂:“别给脸不要脸。”女子瞟了匕首一眼,又狠狠地瞪了游端儿一眼:“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说着,白骨一扬,连尸体带自己,全都消失的无影无形了。
游端儿可算是松了口气,冲着洞里头招呼:“出来吧。”玄泓这才敢往外露头。
“走了?”“嗯。”“哪来的尸体?”“昨个恶战,死了不少人,剩几个不是好死的,有几缕残魂留着,我就给埋了。”
玄泓疑惑地看她:“跟你非亲非故的,你埋那个干嘛?”游端儿拍拍身上的土:“你就当我吃饱了撑的吧。”
老黄狗蹭上来,贴着游端儿脚边,游端儿拍拍它的头,一人一狗又钻洞里头去了。玄泓心里琢磨着游端儿的来历,越想越觉得可疑,一个凡夫俗子,能看见鬼煞就已经很奇怪了,她看见了还不怕!还知道怎么对付,并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活的还挺自在,她到底什么来路?!
“嗳,”玄泓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游端儿呲着眼:“都成鬼了,还有功夫管闲事呢。”
玄泓说:“你帮我不让那个女煞吃掉,总不能是吃饱了撑的吧?”
游端儿倒是敞亮,拍拍老黄狗的脑袋:“我这狗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你一个孤魂野鬼也没个落脚的地儿,我留你是为了替我这条狗。”
这话听着不好听,可玄泓是怎么也骂不起来了。非但骂不起来,他还有点可怜她,一屁股坐她身边,玄泓唠起了嗑:“我不记得自个以前是干啥的了。”游端儿不走心的点点头,人死灯灭,残存的不过是魂魄,不记得很正常,所以当初她说这山上失忆的人多着呢,其实他们不是失忆,他们只是不记得前生的魂魄而已。
玄泓摸着下巴笑:“你说我长得这么好看,说不定是个皇帝。”游端儿一巴掌抡后脑勺上:“哪有皇帝跟你似的嘴臭!”玄泓被抡得眼晕,扯着嗓子嚎:“你又没见过皇帝,你怎么知道皇帝嘴臭不臭!”“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游端儿幽幽地问。
玄泓哑巴了,半天了眨巴着眼:“你真见过?”游端儿又问:“你怎么知道我见没见过。”“哎呦我去!”玄泓撸袖子:“较劲是吧!”两个人拌嘴拌的火热,老黄狗翻了个身,悠闲地摇了摇尾巴,这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
荒山没什么人,所以他们很自由,想去哪就去哪。只是碰上天气好的,玄泓不能出门,碰上天气坏的,游端儿不愿意出门。所以这么算起来,俩人一块呆在洞里头的日子最多。
有时候玄泓觉得自己像娶了一个媳妇,真正的过上了日子。只是没有男耕女织,生孩子,疼老婆这些天伦之乐。代替的是游端儿每天早出晚归的打猎,她有时候带回来的是鹿肉,有时候是兔肉,有时候是狍子肉。反正各种各样的肉,玄泓有时候特别好奇,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喜欢吃肉的女的。
有一次,玄泓问她喜不喜欢喝酒,谁知道她真的从洞里搜刮出一小坛子酒。玄泓惊喜的喝了两口,味道还真是不错!“你也太牛了吧!”他竖起大拇指,拍拍坛子:“哪得到这么好的酒?”游端儿正在扒一头死鹿的皮,想用它做双鞋。听见他问她,抬了抬眼皮子:“还能哪弄的?死人身上扒的呗!”
玄泓一口酒堵嗓子眼儿里,差点呛出个半身不遂。
那只鬼煞像是盯上了他似的,总是趁着她不在家就欺负他,游端儿老是让老黄狗替她看家,顺道保护玄泓。玄泓每次都抗议:“我到底是不是你养的!怎么能这么不靠谱呢!”游端儿听见这话,每次都摇头叹气:“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玄泓从来没有问过她是从哪里来的?她不说他也不问,只是日子久了,他越来越觉得她很可怜。
荒山的日子很苦,不是一般的苦。他有游端儿,有老黄狗,还是觉得日子闷的快要活不下去了,可是在他来之前,这里只有游端儿一个人呀!她一个女人家,该是怎么过日子的呀!玄泓夜里老是听见她睡的不踏实,有时候他很不要脸的蹭过去陪着她一起睡,他抓着她冰冷的手,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每一次她惊醒,都会一脚把他踹回老地方。玄泓其实什么都不想干,他只是觉得做噩梦的游端儿实在是太可怜了,他看着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