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秦霓就站在门前等着,看到云端后迎了过来:“主子,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云端微勾了勾唇:“到处逛了逛,没想到就晚了!”
“……”
显然是没有说实话。
琼英跟在后面,进了大殿,云端走向内阁换衣服:“秦霓,晚膳我已经用过了,不用再准备了!”
秦霓点头:“是!”
换好衣服后云端走出去,坐在桌旁,看一眼秦霓,问道:“今日前朝可有什么消息吗?”
秦霓黑眸微眨,摇头:“风平浪静!”
云端了然。
秦霓上前给云端倒了杯茶,声音平静道:“听说萝妃生病了!”
“……”
云端有些迷茫的看着秦霓,半天后才开口:“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秦霓笑道:“她说她看见朝玉贵妃和四王姬的鬼魂了!”
云端微愣,是吗?
“到哪里看到的?”
秦霓摇头:“也是她病里说得胡话,王姬不要往心里去,或许是梦魇了!”
云端黑眸微眯,若有所思的盯着紧紧关的殿门,为什么她就看不到呢?还是说朝玉贵妃和阿蕊一点都不想她呢?
还是说她们恨她,她们都死了,可只有她一个人活着。
云端苦笑,恨也是对的,谁让她活着呢。
“秦霓!”
云端喝一杯茶后唤秦霓,秦霓看向云端:“主子!”
“外面的雪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秦霓眨了眨眸,主子也是刚刚回来,雪大与否她应该是知道的,又怎会这般问?她走向殿门,轻轻打开,大雪扑朔而落,当真的比刚刚大了许多。
她转身看向云端,唇角微勾:“主子您看,是大了许多!”
云端放下茶杯站起,对着立在一边的琼英开口:“去拿我的披风来,我要去焚墟!”
琼英一愣,然后惊得开口:“主子,那里可是禁地!”
“怎么?你这是要管我吗?”
琼英双手颤抖,眼眶微红的小声开口:“我不敢!”
秦霓叹口气,上前微微笑着对云端道:“主子,您看这雪下得这样大,路又滑,而且天也黑了,焚墟那里阴气压重,您一个女儿家去实在不妥!”
云端向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有什么不妥,不就是朝玉贵妃和四王姬的魂魄嘛,难不成她们会将我一并带去?”
这话让秦霓和琼英都是听的头皮好麻,她们知道云端有时候非常固执,也不敢再劝,只能拿披风给披上。
“你们在殿里候着吧,我一个人去!”
秦霓和琼英对看一眼,同时开口:“我们陪您!”
云端看着飘落的大雪,黑眸落寞空洞,抬步走了出去,秦霓和琼英见状也跟了出去。
天已经完黑了,秦霓提着一个灯笼,这样子的大雪夜里,越接近焚墟就越是寒毛直竖。
云端面色沉静,看不出在想什么,她的步子不缓不慢,三个人中没有一个人开口,静得发慌。
琼英有些害怕的紧紧屏着呼吸,一又大眼睛哪里都不敢看,只得紧紧盯着前面的路。
秦霓倒还是个沉得住气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
焚墟处静悄悄的,云端缓缓走过去,大雪纷纷扬扬,不多时就将三人的脚步都给遮了干净。
风很大,呜呜得吹着,偌大的万朝宫就像是一个空荡荡的鬼城一样,虽看不到人影,却像是到处都飘着鬼魂。
风吹得周边的铃铛叮铃作响,云端站在焚口处一动不动,那挺直的身子倔强又固执,良久,她轻轻开口,声音悲凉低落:“阿蕊,你还是不肯见我对不对?”
秦霓瞳孔微缩,琼英直接怕得全身颤抖。
“她们都说见了你,可为何我就见不到呢?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风吹得更加的大了,那萧索寒冷的声音孤寂又空洞,云端的披风被吹得飘来荡去。
“你也来见见我吧,三百多年了,阿姐都快要忘记你的模样了,你来见见我吧!”
云端的声音一直很低,带着些微的哽咽,散在风里,荡进万朝宫的每个角落。
许久,久到秦霓和琼英都以为云端就这么僵硬在雪里的时候,她忽然微微叹了口气,嘲讽又荒凉的开口:“罢了,阿蕊,你走吧,放心的走吧,这里的一切阿姐都会处理好,一切,都有阿姐,所以你不要再这般折磨自己,阿姐只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吃饱穿暖,再也不用受严寒的苦!”
秦霓听着微微红了眼眶,琼英视线微垂。
“你走吧,不要再惦念了!”
这万朝宫,这宫里的人,你都不要再惦念了,你的恨阿姐都知道,所以阿姐不会放过沉帝的,你的仇阿姐一定会报,所以你就走吧,当年是阿姐无能,没能护你周全,你不要怨阿姐。
风起了又落,落了又起。
云端一动不动的站着,秦霓手中的灯笼被风吹的明明灭灭。
琼英冻得不断吸着鼻子,却是什么她不敢说。
雪花扬扬洒洒,三人的衣裳头发都被罩白了。
云端微微垂了眼帘,繁途现在如此病重,她心里的不安又是那么强烈,沉帝就算将这天下交到她手里,那也不会是心甘情愿的,他肯定会给自己留一手,她现在无依无靠,举步维艰,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
罢了,边走边看吧。
“回吧!”云端转身,看到琼英鼻尖冻得通红,她微愣了愣,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既然如此怕冷,又为何要跟着我来呢?”
琼英嘟了嘟嘴:“您是主子,哪有主子挨冻婢女呆在殿里享福的!”
秦霓上前将云端披风的雪拍了拍,云端目光轻扫一眼,伸手半秦霓的手轻轻挡开:“这雪冰得很,一时间也拍不完的,回行云阁吧!”
秦霓点头:“好!”
回去后先得换衣服,主子的身体这样单薄,看来日后得多加些好的营养了。
一夜大雪,静寂无声。
天蒙蒙亮,云端就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不是太清楚,她慢慢坐起,揉了把眉心,呆愣了片刻却是笑了出来,昨夜里鲜少的没有再做恶梦,难道阿蕊是听了她的劝离开了吗?
她不知道,但没有做梦却是好的,这个觉也算是睡得踏实。
穿了里衣就走出去,外面依旧是暖烘烘的。
秦霓正将水盆端来,桌上放着一束腊梅,开得鲜红欲滴,倔强的美。
“主子,昨夜里睡得可还好?”
云端轻坐在桌边,拿起腊梅细细看着,声音还带着刚刚睡起的沙哑:“还好!”
没有做恶梦怎么都是好的。
秦霓洗了帕子递给云端:“早膳主子想吃什么?”
云端擦了把脸,随口道:“你看着办!”
反正她的口味秦霓也知道,一般弄来她都还算是喜欢吃。
用了早膳,琼英匆匆走进来:“主子,离官来传旨了!”
云端正将腊梅装进花瓶,还拿着小剪刀悉心修剪着,听到琼英的声音后抬眸,不慌不忙问:“什么旨?”
琼英走近:“这需要主子亲自去接!”
云端黑眸微眨了眨,丢下手中的剪刀,大步向着门口走去,秦霓将门打开,一股寒风吹来,气温很低。
云端看一眼院子里跪着几个行云阁外面伺候的侍卫和婢女,离官正不缓不慢的走来,到跟前的时候躬身行礼:“三王姬安后,陛下有旨,行云阁接旨!”
秦霓和琼英跪在云端身后,云端长身而立,没有动弹。
“讲吧!”
想让她跪那等到沉帝死了再说,现在,他跟她相看相厌,而且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理由非要跪他不可,反正,他现在也算是有求与她,她为什么要给发脸色。
离官像是知道云端心中所想,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后退一步打开圣旨,声音微扬:“陛下有旨——三王姬回宫已有数月,所居行云阁不合王姬身份礼数,现下旨另迁朝凤阁,钦此!”
云端愣了愣,她住得好好的还迁什么迁?
离官面容温和,微微笑道:“三王姬接旨吧!”
云端眸光深沉看着他,半晌轻笑出声,讥讽道:“他是怕我住在这行云阁让天大下人知道了耻笑吗?”
离官没有对上云端的视线,微微垂眸,声音恭敬有礼:“陛下也是为了三王姬好!”
云端冷哼一声,伸手将离官手中的圣旨接过,拿在手上看了看。
“这搬得话我到是没有意见,只是我这行云阁三个字,我也要一起搬走!”
离官抬眸看一眼云端,像是有些没弄明白:“三王姬的意思是?”
“不管是让我搬在哪个宫里,这宫名都一定要是行云阁三个字,离官可听得明白?”
离官笑着点头,没有第一时间答复:“三王姬的要求老奴自会向陛下转述,现在就请三王姬收拾收拾,当日搬走才好!”
“好,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将新殿的名字改好,如果我搬过去还是叫什么朝凤阁,那么离官,这可就是你的办事不利,到时候我要治你的罪,你就乖乖担着,明白吗?”
离官笑容微僵,眉眼微垂恭敬道:“老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