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按照陆棱所说,将直升机一路开到了陆之痕的家里。夏思绮这几日一直在为陆之痕担心,睡觉总是睡地很不踏实。因而尽管龙腾的直升飞机相较一般的直升飞机要声音小太多。夏思绮仍然很快便察觉到了直升飞机的声音。她披了件衣服便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的草坪上降落了一架直升飞机,而飞机上有两个人正在缓缓走来。
  是谁?夏思绮心中疑惑。
  可是当这两个人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夏思绮的心脏也越来越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看到了陆棱的模样。陆棱正在一点点靠近。夏思绮本能地环抱了自己,又向后退了几步。尽管这是自己最爱的人的父亲,但是他曾经想杀了自己。尽管陆之痕告诉她陆棱已经变了,甚至说要抽个时间一起去看陆棱。但是现在陆之痕并不在,而自己,面对这个曾经想要杀了自己的人,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思绮,很高兴能再见到你。”陆棱看出夏思绮眼中的畏惧和惊慌。心里有些哀伤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自己的儿媳妇儿竟然害怕自己到这个程度。也罢了,毕竟是自己当初对夏思绮起了杀机。夏思绮是个好女孩,他本不应该如此去对待他。
  “你好......陆先生。”尽管内心畏惧,但是夏思绮仍然保持着自己对一个长辈的礼貌。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和他说话,只是机械地应答。
  陆棱越走越近,终于来到夏思绮面前。龙腾在他的身旁,以眼神向夏思绮示意:“别担心,没有关系的。”
  因为龙腾也在,所以夏思绮稍微安下心来,然而她仍然有些局促和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身在美国的陆棱会突然来到这里。并且是在陆之痕不在的时候。他又要自己离开陆之痕吗?还是他要过来杀了自己?他有什么阴谋?这些想法充斥在夏思绮的头脑里,让她无法平和地与陆棱说话。
  “不请我进去吗?”相比夏思绮的慌乱,陆棱却是非常地平和,他微微笑着,对夏思绮问道。
  “啊......对不起,请您进来坐。”在陆棱地问话中,夏思绮唤回了已经飘远的思绪,手忙脚乱地招呼陆棱进到屋里。
  刚刚进到屋里,陆长乐便从另个屋子跑了过来,跳到夏思绮的身上。“妈妈妈妈,这是谁啊?”一边说,陆长乐一边看着陆棱。和夏思绮的慌乱不同,陆长乐的眼神清澈透亮,里面充满了好奇。
  “长乐,去......”夏思绮想要让陆长乐去别的地方玩,这里太危险了。
  陆棱看到陆长乐,眼睛便亮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陆长乐,这孩子和陆之痕小时候实在是太像了。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虽然好看,但是身上意外地透露出一种骄傲的气质。
  夏思绮再一次防备地搂住陆长乐,把陆长乐紧紧抱在怀里。然而她看向陆棱,陆棱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冷血与恶毒,取而代之的,是慈祥与和蔼。
  本来已经说出口的话,说了一半却变了起来。“长乐......这是......爷爷。”夏思绮说地有些艰难。
  然而陆棱听到夏思绮的话,内心却充满了感激。他看着夏思绮,心中对这个看起来较弱的女孩子充满了感激。自己曾经要杀了她,甚至已经接近成功。如果是自己,恐怕只会想着如何去报复,而现在,就是这个女孩,她不仅没有报复自己,没有恶言相向,还承认了自己是长乐的爷爷,陆棱如何不去感激。
  “爷爷是爸爸的爸爸吗?”陆长乐不知道夏思绮与陆棱之间曾经的来龙去脉,听了妈妈说的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对,是爸爸的爸爸。”在说了第一句后,夏思绮便放松了很多。她无法拒绝一个老人那样渴望的眼神,而过去的一切,既然是之痕的爸爸,就让那些不愉快的回忆,都随风飘去吧。
  陆棱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有些紧张地开口:“长乐,我是你爸爸的爸爸。”想陆棱一辈子叱咤商海,从来没有犹豫和迟疑。现在,面对这样一个灵动的小人儿,他却紧张激动了起来。陆棱张开怀抱,再一次说道:“长乐,让爷爷抱抱!”
  陆长乐歪着脑袋看向陆棱,莫名地对陆棱生出了亲切的感觉。她稍微犹豫,但是仍然走了过去,扑到陆棱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喊道:“爷爷好!”
  陆长乐小小的身体被陆棱紧紧抱住。这是我的孙女啊!他眼睛里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在陆棱这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泪水也显得格外沧桑与珍贵。
  夏思绮在一旁看到也有些感动,她的眼睛里蓄起了泪珠。因为妈妈一直生病,而亲身夫妻对自己不理不睬,所以夏思绮从未得到过爷爷和奶奶的关心,现在看到陆棱能够接受陆长乐,陆长乐也对爷爷很是亲近,夏思绮内心便开心起来。
  “爸......”夏思绮有些犹豫地叫道:“要不就住在这里吧,别走了?”想起陆之痕平时对陆棱的复杂情绪,夏思绮犹豫着,最终下定决心,对陆棱说道。
  “你刚才叫我什么?”陆棱激动地有些发抖。
  夏思绮看着曾经霸气而阴鸷的陆棱现在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便激动到如此程度,心下也有些不忍,她再一次说道:“爸,要不就住在这里吧,等之痕回来,我们就是一大家子好好住在一起。”
  夏思绮的话让陆棱瞬间泪流满面,陆长乐感觉到爷爷的身体在颤抖,于是抬起自己的小手给陆棱擦起了眼泪:“爷爷,你怎么了啊?别哭别哭。”一边说着,陆长乐的另一只手还学着妈妈平时哄自己睡觉时的样子,拍了拍陆棱的身体,给他以安慰。
  陆棱颤抖着,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这样,便该知足了,作恶一辈子,负了太多人,如今却能够得到儿子与儿媳的原谅,孙女也这样活泼可爱,陆棱便觉得一切都值得了。他定了定心神,对夏思绮说道:“思绮,谢谢你,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当初对你的不好,是我对不起你。陆之痕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便是找到了你。”陆棱说地真诚,看向夏思绮的眼神除了感激,还有欣赏。然而夏思绮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陆棱这样说话,俨然有一些交代后事的味道。
  “爸,您怎么了?我们是一家人,就不要说对不起的话了,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一起好好的就好了。”夏思绮安慰起陆棱。对于这样一个曾经雄霸一方的人,现在却在和自己道歉,夏思绮心里也有一些不忍。
  “好,好,好。”陆棱一连说了三个好,心里却是一番悲怆。龙腾在一边看着,他知道陆棱的用意,陆棱确是来交代后事的。而夏思绮能够如此宽宏大量,在龙腾眼里,对她也多了一番欣赏。
  “爸,您吃饭了吗?我这就去给您做饭。”夏思绮问着陆棱。看到陆棱身体已经有了微微的佝偻,身子也比以前消瘦很多。想是在美国自己一个人孤单伶仃,并没有人好好照顾他。
  “好。”陆棱应道,对夏思绮再一次微微笑着。“思绮,谢谢你做的一切。以后之痕,还要拜托你了。那孩子看起来好像冷冰冰的什么都不怕,其实心里非常脆弱。我没有能照顾好他妈妈,也没有对他尽到一个父亲应该去尽到的义务,以后的事情,还要拜托你了。”陆棱说地极为诚恳,眼睛里是一种说不清的深沉情绪。
  “爸,您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夏思绮说着“您稍微等会儿,一会儿饭就做好了”说完,夏思绮便走进了厨房。
  陆长乐坐在陆棱的腿上,玩起了爷爷的胡子,爷爷的胡子和爸爸的不一样,有些长,还软软的。
  陆棱不舍地看着陆长乐,继而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喜欢爷爷吗?”
  “喜欢!可喜欢了呢!”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陆长乐却对陆棱说不出的亲近。于是一边玩着陆棱的胡子,一边对陆棱这样说道。
  “爷爷也非常喜欢你。”陆棱听到陆长乐的话,心下是欣慰,又感到极大的幸福。
  “爷爷你以后会经常来看我吗?”陆长乐奶声奶气地问着,小孩子虽然没有太复杂的想法,但是陆长乐仍然敏锐地感觉到了陆棱心中的悲伤。
  “会的,爷爷以后会经常来看你。”陆棱捏了捏陆长乐的鼻子,对这个精灵似的小女孩充满爱意。他摘下自己脖子上一直戴着的玉佩。给陆长乐挂在脖子上。
  “爷爷这是什么呀?”陆长乐拿了玉佩,水绿水绿的长方形玉佩。灵动而好看。
  “喜欢吗?”陆棱对着陆长乐打趣。这个小女孩,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喜欢,真好看。”有新玩意儿的陆长乐立刻就被这个好看的玉佩迷住了,她拿着玉佩,仔细的看着。
  “以后想爷爷了,就看看这个玉佩,就是爷爷也在看你呢。”陆棱爱怜地摸了摸陆长乐的头,不舍之情溢满在脸上。龙腾心中也是一阵不忍。
  “好啊,那爷爷你也要好好地看我啊!”陆长乐并不知道陆棱此去或许就是无期。
  “爷爷跟你玩个游戏好吗?”陆棱心愿已了,便准备离开了。
  “好啊好啊,什么游戏?”听到要玩游戏,陆长乐兴奋起来。
  “玩捉迷藏啊,爷爷去藏起来,你来找爷爷,好吗?”陆棱看着陆长乐,看不够的感觉,却不得不下定决心要离开。
  “好啊好啊。”陆长乐开心地一边跳起来一边拍着手掌。
  “那爷爷去藏起来。”陆棱带着些宠溺地对陆长乐说道。
  “长乐不会偷看的。”陆长乐站在原地捂住了眼睛,非常乖巧的样子。“一、二、三......”
  陆棱站在原地,看了看陆长乐,眼睛里的泪水再一次滑落下来。最终,他仍然下定决心。先是拿出早已写好的信,放在桌上。便转身对龙腾点点头,起身要离开。
  而陆长乐,数到九十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数了。九十后面是什么来着啊?是什么来着?一时想不起的陆长乐纠结着,小手捂的脸上也是纠结和焦急。
  “爷爷爷爷,你藏好了没有啊,我数不下去了。九十以后是什么啊?”终于,陆长乐还是放下了小手。在屋子里跑了起来,到处去找爷爷藏在那里了。陆长乐翻箱倒柜,连洗手间里的洗衣机都找了,却任然没有看到爷爷的踪迹。
  于是跑到正在厨房里的夏思绮面前,对夏思绮喊道:“妈妈妈妈,爷爷不见了?”
  拿在手里的碗突然掉到地上。一种不好的预感袭遍夏思绮的全身。陆长乐看到妈妈这样失神,有些害怕地问道:“妈妈,怎么了?爷爷说和捉迷藏,但是我怎么都找不到,是不是我把他弄丢了?”一边说着,陆长乐的声音里便有了哭腔,她以为是自己把爷爷给弄丢了。
  夏思绮蹲下来抱住陆长乐,安慰她:“爷爷是在跟长乐玩捉迷藏躲起来了。这个捉迷藏会有很久很久很久,所以长乐不要着急,总有一天爷爷会再回来的。”
  陆长乐抽抽搭搭地吸吸气。抱着夏思绮。安慰好陆长乐的夏思绮走到客厅,环视四周,她自己甚至有了一些恍惚,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吗?然而眼前却看到了那封信,这样真切。
  信封上竖着写了一行小字:“吾儿之痕,亲启。”夏思绮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她追着跑出去,却已经看不到了陆棱与龙腾的踪影。直升机还在,龙腾应该是开车带陆棱离开的。夏思绮皱皱眉,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之痕,你在哪儿?什么时候才回来!夏思绮在心里暗暗呼唤着陆之痕,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