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陆之痕回到家中。已经是华灯初上。夏思绮在家中焦急地等待。不论陆之痕嘴上怎样说,但是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在陆之痕的话语间隐藏着的忧虑。
看到陆之痕回来,夏思绮迎了上去:“你回来了?”
陆之痕看到夏思绮脸上担忧的神色,觉得心中一阵暖意。他拥抱夏思绮,将夏思绮揽入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夏思绮听到陆之痕的声音,陆之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就这样让我抱一会。”
夏思绮乖巧地缩在陆之痕的怀里。任由陆之痕抱着。就这样,陆之痕抱着夏思绮,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刚从冰天雪地里走出来,已经被冻得麻木了的人,在夏思绮的怀抱里。才些微感觉到了一点温暖。而这样抱着夏思绮,他才能够一点点让自己已经被冻僵了的身体恢复过来。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陆之痕,放开夏思绮,他看着夏思绮,平静地说道:“爸爸死了。”
闻言,夏思绮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只是一瞬间,眼泪便盈满了夏思绮的眼睛。夏思绮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瞬间便被一阵又一阵的悲伤淹没,而泪水,则完全不受控制的,从眼睛里喷涌而出。
陆之痕抬起手,温柔地擦着夏思绮的眼泪,心中有着不舍,但是,他答应过夏思绮,可以告诉她的事情,都会告诉她。
夏思绮完全没有想到,因为陆棱的死,她会有这样剧烈的反应。原本,陆棱一心想要除掉她。但是现在,得知陆棱死了,夏思绮并没有松一口气,而是感觉到了巨大的悲伤,感情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最诚实的,或许是我们的身体。
这一次,陆之痕再一次将夏思绮揽入怀中,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为什么?”在陆之痕怀中慢慢平静下来的夏思绮,轻轻出声询问。
“因为爸爸以前和他人的恩怨。”陆之痕好脾气地回答,语气柔软。
“是因为商场中的原因吗?”夏思绮再一次询问。
陆之痕略作思考,才回答:“不,不是。是因为感情的事情。”
陆之痕明显感觉到,在听了他说的话之后,夏思绮的身体,在他的怀里僵硬了一下。那之后,夏思绮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发起抖来。
“之痕......”夏思绮喃喃地叫着陆之痕的名字:“我有些害怕......”夏思绮怎么会不害怕?陆棱今天因为感情上的事情死去,明天,那个死去的人,会不会就是陆之痕?商蕴、温岚的一幕幕,又浮现在夏思绮的眼前。不可遏制的,夏思绮又发起抖来。
“别怕......别怕......我不会有事的。”陆之痕明白夏思绮的担忧,于是柔声安慰着夏思绮。
夏思绮没有说话,但是陆之痕却能够感觉到,她正在压抑的哭泣。夏思绮不敢哭出声音,她害怕陆之痕会因此而担心自己。但是夏思绮却也无法忍住不哭泣,她心里有太多的担忧。这些担忧已经巨大到,不是她自己可以承受了。
“这些事情处理完以后,我便退出商场吧?”陆之痕突然说道。“我们去你喜欢的澳洲。买一栋别墅,带着长乐生活在那里。”
夏思绮瞬间便止住了哭泣。她抬头看着陆之痕。陆之痕也正在看着她。他的目光温柔,像是看着世间最为宝贵的珍宝。
“真的吗?”夏思绮出声询问。她的声音很小,并且有着不确定。一直在商场叱咤风云的陆之痕,现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让她感到极为的震惊,却也有了一些希冀。
陆之痕点点头,再一次对着夏思绮微笑:“爸爸这一生,在商场上拼杀,他得到了名利,得到了权力和地位。但是看着他,这一辈子到了最后,究竟得到了什么。只是一个人孤单冷清。”陆之痕若有所思地说着,这些天,看了陆棱的信,亲眼目睹陆棱以及韩梁的死亡,都对陆之痕造成了极为深刻的影响。现在,陆之痕心中或许更为明确,对他至关重要的,并非钱,也并非名利,而是夏思绮与陆长乐,这两个人,才是他生命当中最为重要的。
夏思绮环住陆之痕的腰,她把整个脸都贴到陆之痕的胸前,问道:“之痕,你还好吗?”
陆之痕也回抱夏思绮:“只要有你在,我就很好。”
陆之痕与夏思绮这样抱着。陆之痕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拿了手机,屏幕显示是龙腾的号码。陆之痕眼神微微暗了一下,对夏思绮道:“思绮,我接个电话。”
夏思绮体贴地点点头,于是陆之痕便起身来到书房。
“少爷,尸体全部处理完了。”龙腾答道。
闻言,陆之痕眼神再次一暗,他略作沉吟,才又问道:“老爷呢?”
“老爷......”龙腾本来想说老爷的尸体,却是谨慎了措辞,才又开口:“在医院......放着。”
“我去看看。”陆之痕抬头望向远方,然而他眼睛里的情绪,却让人捉摸不透。
“少爷,现在材料都已经补上了,但是关于陆家的资金链断裂的消息,还是在不断传。”龙腾将自己搜集来的信息悉数汇报给陆之痕。
“筹备一场慈善晚宴。”陆之痕说罢。便挂了电话。从书房出来。陆之痕叫了夏思绮和陆长乐。“我们去送爸最后一程。”陆之痕表情严肃。
“爸爸,我们是要去见爷爷吗?”陆长乐抬头问道。
陆之痕蹲下来,摸了摸陆长乐的脑袋,又扶住她的肩膀,认真对陆长乐说:“长乐喜欢爷爷吗?”
陆长乐答:“喜欢,长乐可喜欢爷爷了!”
夏思绮站在父女二人身旁,心下颇有些不忍。但是仍然没有说话。陆之痕看着女儿一脸天真,便微微笑着:“可是爷爷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就见不到了。爷爷说他非常喜欢你,不希望看到你难过,我们现在去见爷爷最后一面。长乐可不可以不要哭?”
陆长乐看爸爸表情认真,歪着脑袋想了想,才答应道:“可以。我会乖乖的,不让爷爷担心。”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陆之痕与夏思绮都一路无言。来到医院的太平间,医生冷藏箱打开,陆棱的尸体便出现在陆之痕一家三口面前。
陆棱的皮肤已经完全僵硬发白,而表情却是意外的平和。陆之痕脸色凝重,夏思绮在他身边,尽量克制着自己没有哭出声来。她握住陆之痕的手,陆之痕的手很冰。
“爸,我们一家三口来看你了。”一片沉默中,陆之痕终于开口说道。夏思绮能够听出陆之痕声音中压抑着的悲伤与痛苦。也知道,这个时候,她要成为陆之痕的支撑。
“爷爷,你要去哪里啊?”陆长乐童真的声音突然响起。而这时候的问句,却让夏思绮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从脸上滑落了下来。夏思绮揽过陆长乐的肩。柔声答道:“爷爷要去一个,以后我们每个人都要去的地方。”
陆长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陆之痕转过身去:“思绮,你带长乐在外面等我一下。”夏思绮点点头,于是带着陆长乐便走了出去。
待到太平间只剩下陆之痕与陆棱的尸体。陆之痕才看着陆棱的面庞。再一次说道:“爸,有个事情我要告诉你。这件事情全部处理完后,我便想从商场中抽身而去了。”陆之痕的表情有一些严肃,经历了这次的事情,陆之痕比以往更加感慨,在金钱、名利面前,最为重要的,还是一家人能够在一起。
“很小的时候,妈妈便离开了我,现在,您也离开了。您这一辈子经历过大风大浪,终于还是走了。那些金钱名利,最终什么也没有留下。所以,希望这件事情您不要怪我。”陆之痕说着,看向陆棱的眼睛中终于留下了泪水。一片泪光模糊中。陆之痕觉得自己似乎隐约看到了陆棱的微笑。他想,陆棱是同意了。陆棱临终才终于明白的道理,陆之痕现在终于懂得。而这一次,他不想犯和陆棱犯过的,同样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