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皇宫之中,也不全是明争暗斗的。
  总会有那么一个角落,是真正的清净,恍若与世隔绝一般。
  以前丽嫔还在的时候,总喜欢来沁香园坐坐。而且还会喋喋不休的,给玫贵人讲述各种的奇闻异事。从国家大事,讲到各种新奇事件。
  那时候的玫贵人多半会冲泡一壶清茶,静静地聆听。
  她很少插嘴,安静的,好像不存在一般。
  而她,却是个很好的聆听着。
  对于丽嫔这样多嘴的性格来说,她们两个再一次,简直就是互补。
  如今,丽嫔下落不明,沁香园也安静了下来。
  今日的玫贵人,和往日一样,倒了杯清茶慢慢喝着。
  欣赏着窗外盛开的繁花时,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这种度日如年的时光,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最近有什么新鲜事?”
  玲珑笑笑,说道:“其他宫里还好,只是清风阁出事了。”
  没有追问,玫贵人却是皱起了眉头:“你在笑什么?”
  这么一问,玲珑的笑意越发明显。
  一枚小小的虎牙,竟然也露了出来,忙用袖子遮住。眉眼弯弯,嬉笑着说道:“奴婢在笑,小姐竟然也会觉得憋闷。往常都不关心外面那些事情的!”
  “以前我不关心,是因为没有可关心的人,还因为……”
  玫贵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机灵的玲珑便抢白道:“还因为身边始终有张嘴,在喋喋不休的说着。纵然你不想听,她都会一个劲的说。只管她自己痛快,才不管你是不是厌烦呢。”
  “你这张嘴啊,越发伶俐了。看来,你的名字,还真没有取错!”
  玫贵人无奈的叹气。
  脸上,却是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说来,她还真是想念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了。
  只是,她始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罢了。
  如果当初她愿意听自己的劝导,是不是可能,会没有今后的那些事?
  “那是因为小姐教导的好啊!”玲珑嬉笑着,眨眨眼,“主子难道不想知道,清风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玫贵人将杯中剩下的茶水,倒进花圃里。
  转身慢慢地往回走,淡然的说道:“我不问,憋着你!”
  “噗嗤!”
  一时忍不住的玲珑,终于笑出声。
  那双虎牙露的分外明显:“小姐好坏,居然都学会欺负人了!”
  可能受到了她的感染,玫贵人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听说墨染公主失踪一日,回来之后便卧病不起,高烧不退。”
  “病了?”
  这让玫贵人有点小小的意外。
  随即又恍然。
  他们总记得,林墨染是大夫。却忘了,她也是肉体凡胎,食用五谷杂粮,怎能不会生病?
  “是啊!而且听说病的很厉害!不过,最新奇的不是这个!”说着,玲珑再一次调皮的眨眼睛,“小姐猜猜看,究竟哪里新奇了?”
  “你这丫头,自己说!”
  玫贵人佯装嗔怪。
  早已经憋不住的玲珑,赶紧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太后和皇上的种种表现,都说了出来。末了,甚至还加强语调,说林墨染始终的那一日,就是和皇上在藏书阁度过的。
  “哦……”
  听完了这件“新闻”。
  玫贵人的脸上,却没有了该有的表情。
  指尖掐下一朵鲜艳的红花,放在鼻前轻嗅。
  “小姐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玫贵人的回答,理所应当。
  这样的态度,虽然玲珑早就见怪不怪了,却还是有点疑惑。
  最终,恍然大悟一般的说道:“哦,肯定是太后气墨染公主和皇上勾搭在一起,所以才故意不给救治的。要知道,那天,他们孤男寡女的,可是在一个屋子里待了一整晚呢,怎么可能不发生点什么!”
  “你这丫头,还没出嫁呢,怎么满脑子的龌蹉思想!”
  听着玲珑不着调的分析,玫贵人用花朵,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气的骂道。
  “怎么了嘛!”玲珑作势揉着脑袋,不满的说道,“皇上喜欢墨染公主,是大家都知道的啊!而且,他们两个待在一起一整晚,怎么可能不发生点事情。”
  “你还说!”玫贵人低声呵斥,“别人不了解她,咱们还不了解吗?墨染不是那样的人,她绝对不会那么做的!而且,要做的话,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当初她和皇上之间的机会那么多,那时候不抓紧,偏偏在成了‘兄妹’的时候,才下手。这样做,着实违背常理!”
  “或许,当初就是太后在故意拆散。如果不是太后干涉,皇上已经将她册封了!”
  这一点,玲珑没有说错。
  如果当时太后没有干涉,如今的林墨染,很可能已经是皇上跟前的妃子。
  凭借林墨染的性格地位,不管她愿不愿意,圣旨已下,就由不得她违抗。
  “不,我相信她,绝不是那种,会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
  在看人这方面,玫贵人始终独具慧眼。
  就好像,当初后宫多半人都不喜欢丽嫔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愿意和她亲近。
  虽然玫贵人性子冷傲,可是不是真心对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和你接近,还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所以,那个时候的丽嫔,才会隔三差五的找她聊天。
  哪怕面对的,只是一个不会发表意见的花瓶,她也乐意。
  在后宫,能遇到一个不对你使心眼,下绊子的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那,咱们要去想办法解救吗?听说,现在的清风阁已经被禁严了。”后面的话,玲珑没有说出来。可大家都清楚。如果没有人帮忙,纵然林墨染华佗在世,这次也难逃一死。毕竟,有太后的态度摆在那里,就算有大夫真的可以救命,却也不敢妄动。
  “不需要!她自己能救自己!”
  看着小姐脸上那浅浅的笑意,玲珑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越来越觉得小姐高深莫测,就连说话都让人猜不透了。
  算了,猜不透就不要去猜,反正小姐说的,总归没错。
  只是,这样的话,如果听在青竹等人耳朵里,却分外无奈。
  之前还在说胡话的林墨染,如今已经没有动静了。如果不是看到她发红发烫的肌肤,就凭这般气若游丝的模样,谁还会想到,她就是众人口中说的神医?
  “啊!”
  “怎么了?”
  伴随着一声尖叫,青竹和福来赶忙朝着屋里跑来。
  刚进来,便看到洒落一地的瓷片和清水。
  而丝竹的眼睛里挂着泪珠,颤抖的看着紧闭双目的林墨染。
  “发生什么事了?”
  青竹冲过来,首先看到的,便是墨染唇边和脖颈处的水渍。白了丝竹一眼,青竹小心的用帕子,将水渍擦干。
  而丝竹的声音,颤颤的在耳边响起:“主子,主子她,没气了……”
  “啊!”
  听到这样的话,就连青竹都吓了一跳。
  伸手下意识的探了探林墨染的鼻息,果然微不可见。
  强作镇定的喝道:“瞎说什么,还不赶紧做事去!”
  丝竹惶惶的跑开了。
  而站在这里的青竹和福来,却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主子的状况越来越差。
  而她们又被关了起来,就连大夫都叫不进来,更别提谈救兵了。
  虽然不断在相互鼓劲打气,可大家都明白,这一次,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了。
  “主子,你不是大夫吗?怎么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你醒不来,我们可怎么办啊!”
  说着,青竹的眼泪,也滚滚落下。
  旁边同样在抹眼泪的福来,哽咽的说道:“青竹姐姐,不如咱们在屋里找找看。毕竟主子是大夫,说不定,身边还真有什么灵丹妙药也未可知啊!”
  青竹无奈。
  她跟在林墨染身边这么久,自然清楚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什么灵丹妙药。
  如果真有那些东西,她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世界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死人了!
  不过,虽然心里不信,可她还是满屋子找了起来。
  从柜子,到各种盒子,甚至就连衣服夹层,首饰盒都翻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她的心,还是如针扎一般的痛。
  大家都说,生病了找大夫,可是大夫生病了,又当如何?
  “青竹姐姐,我找到了这个!”
  说话间,福来已经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到了林墨染的身前。
  青竹和丝竹探头一看,眼中的恍然散去时,便是浓浓的失意。
  跟在林墨染身边这么久,自然明白,这把银梳对于她的含义。
  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会小心的将银梳擦拭一遍,然后才去安睡。甚至就连出席重要场合,她头上携带的,也只有这件银饰。认识她这么久,这个习惯从未改变。
  她们怎么可能不清楚,这把梳子,对于林墨染的含义。
  福来有点不明白她们黯然的表情,喃喃着说道:“我只是看到主子把它保管的这么珍重,想必一定是她特别在乎的物件。如今她昏迷不醒了,或许,依旧会在乎这把梳子的!”
  听着福来的呢喃,原本还满脸黯然的青竹,禁不住瞪大了双眼。
  那突然亮起来的眸子,吓得两人一跳。
  福来有点疑惑的看了看身旁的丝竹,见她也渐渐变得激动起来时,更加觉得摸不着头脑。
  “你,你们这是怎么了?”
  “啊,我知道了!”
  或许是因为激动,丝竹说话的时候,就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而她,更是极力按捺情绪,和青竹异口同声的喊出两个字——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