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染并不知道她这次做的决定到底对不对,但转念一想,人的一辈子那么长,总会有时间去看看娘的故乡,像是在给自己安慰,林墨染双手揉了揉脸颊,扯出了浅浅的漩涡。
这几天,黎洛然往这院子里走的那么勤,一个帝王,她得到如此对待是不是担得起“祸国”这个称号了?他后宫的那些妃子要是知道了,恐怕她在那皇宫之中早就连渣都不剩了。
早上黎洛然接到了一封书信,信中的内容让黎洛然轻蹙了眉。只派人捎给林墨染一句话,就消失的不见踪影。
急事,勿念。
本来林墨染是要和黎洛然去好好欣赏一番让人心驰神往的江南风景,人算不如天算,算得了今儿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却无法算得了心系之人也有自己的事情去做。
罢了,林墨染甩了甩手,今天我自己去,何必呢,她可不是小气的人,弩了弩嘴,林墨染也没有告诉丝竹青竹他们,一个人去了街市。
江南的繁华景象和在天子脚下的京都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京都大气恢弘,彰显的是大周的礼仪文化;而江南,那是一种女子的柔情,氤氲在水乡之中,一方水土也养育了一方美丽的人。
街上的叫卖声络绎不绝,时不时有热心的大叔大婶热心肠的拉拢她:“姑娘,你看看我家的宝玉,那可是上品……”
“这位小娘子,老夫专替人求姻缘,不如老夫替你卜上一卦,哎,小娘子,这可是很灵的”林墨染不置可否,笑着走开。
突然,她的眼睛被眼前的一把制作扇子的师傅给定住了,她不自觉的走过去,那是一把很精致的扇子,扇柄处还悬着一方通透碧绿的玉,明眼人都看得出扇子和宝玉都是极品。
“师傅,扇子怎么卖?”林墨染问出声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扇子。
上了年纪的师傅笑呵呵的看着手中的扇子,颇有些自豪的说:“这扇子,我不卖。”
“不卖?为什么,如此剔透的东西,如果不是专程为别人做的,那岂不是看着浪费?”林墨染并不认为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会用一把风流的扇子。
老人又神秘的一笑:“我非但不卖,还要赠,赠给有缘人。”
“这扇子,里面没有任何笔墨,这里面都是有缘人用心去完成的,所以说啊,这是一把残缺不全的扇子。”老者缓缓的开口,言语间有几分沧桑。
“是吗,那老人家您心里肯定也有过过不去的坎吧,不然,扇子也不会不把它完成。”林墨染有感而发,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老人好像有很多的故事,牵引着她想去了解。
老人哈哈大笑,捋了捋黑白相间的胡须,又吐出了一口浊气,“老夫的确年轻时狂妄自大,让一个人伤透了心,以至于她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一别经年,我也来看看她曾经呆过的地方。老人浑浊的眼睛渐渐陷入了痴迷,仿佛她在他面前轻快的跳舞。
林墨染望向老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但他的脸上那种沉醉又好像是一个刚及冠的少年人。
“若是老人家不嫌弃,我想当这个有缘人,只是不知什么人才会是这个有缘人?”其实,林墨染在看到扇子的那一瞬间,黎洛然的脸就一直在她脑海里怂恿者她过去,她想,两人之间有个信物,未尝不好。
老人家清醒过来,睿智的眼睛里是林墨染诚恳谦卑的影子,老人又捋了捋胡须,“姑娘,若你是这有缘人,不如去城西的姻缘树下求个缘分,若是今天你能求得这缘分,老夫自然把这扇子拱手相让。”
林墨染听完便笑了,梨涡浅浅,仿佛沾染了太阳的明媚,俏皮的说道:“你可别反悔哦。”
“老夫一言九鼎,不说假话。”
“好,等我回来,老头。”说罢,便匆匆走远了,到城西可还是有一段路呢。
望着林墨染越来越远的身影,老人望了望天空,喃喃道:“雨寻,我似乎找到那个有缘人了呢。”
林墨染赶到城西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额头一层薄薄的汗,但丝毫没有影响林墨染的兴致。
看到一众善男信女在一棵根如十几人抱在一起那般粗,密密麻麻的盘绕的古树下,祷告祈求着什么。
树枝上挂满了红绸,听他们说,那上面写着老百姓的心愿,如果心足够诚,便会受到神灵的保佑,所以这里一直都是香火鼎盛。
林墨染自是不信这个,姻缘是自己的,有谁能主宰?
她向一位道人求了一红绸,拿来纸墨,提笔写了些什么,然后像那些人一样,跪在姻缘树前,双手合十,红绸在掌间起舞。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这是她唯一的要求。
然后,她起身,把红绸抛到树上,如果被树枝勾住,那边说明你会得到月老的保佑。
红绸被林墨染抛出,一向不信鬼神的林墨染心里竟生出一丝紧张。
然而还没想完,忽然就起了一阵风,红绸的方向生生改变,林墨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怎么会?
红绸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孤零零的,林墨染的心犹如石沉大海,难道真的没有结果?
她缓缓的走了过去,仿佛它们之间是千山万水,每一步都那么的艰难,她正准备拾起来,忽然一双白净的手映在了眼前,他们抓着红绸的一角,林墨染惊愕了一下,抬眸,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漩涡,那里面清晰的倒映着她错愕的影子。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墨染吃惊的说道。
“我来办些事情,我的身份不方便,容我带上斗笠。”吕逸枫带着笑说道,俊美的脸上划过一丝红晕,其实,我是特地来看看你。
吕逸枫拾起红绸,嗤笑道:“怎么,求姻缘?”
林墨染听了,“哪有,我就是想试试灵不灵,看这里香火这么旺盛,我……”越描越乱,林墨染暗暗恨道。
吕逸枫失笑,走到姻缘树下,三下两下爬到了树上,把红绸挂在了树枝上,还细心的绑了个结,周围的人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唏嘘不已。
只见他像天神一般从树上一跃而下,背后是灿烂的阳光,他逆光而来,林墨染有一瞬间的怔冲。
醇厚的声音传来:“要想得到一份姻缘,哪里要什么神灵保佑,看中的是自己的心,凭心走而已。”斗笠下的脸上几分笑意。
林墨染回过神来,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淡淡的笑开:“你说的对。或许,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遇见你呢!”
“哈哈”爽朗的笑声从吕逸枫口中吐出。
看了看天色,心想回去之后要很晚了,她还惦记着那把精致的扇子,便要回去,欲想着同吕逸枫告别。吕逸枫看出了她要走,“正好,我也要回去,不如,一起?”
“你不怕我告诉皇上,毕竟我曾是御医。”林墨染心有疑惑,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吕逸枫不至于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若你出卖了我,大不了一死,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吕逸枫坦然的说道。
是啊,他曾经那么骄傲,被人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的确改变了很多,那是隐忍,坚强在他身上刻下的一把又一把的痕迹,如今,仍然能保持一份坦荡从容,已是太难得了。
林墨染微微动容,轻声应下。
两个人穿梭在街上,忽的,之前说要给林墨染卜卦的老者忽然叫住了他们:“二位暂且留步,我看你们两口子面善,不如求个签早生贵子。”
林墨染一听,顿时白了那老者一眼,连忙矢口否认“你不会算命就别算了,我们不是夫妻。”
老者听罢,好不尴尬,只是想揽生意,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斗笠下吕逸枫的嘴角不断上扬,掏出来一定银子,放在老尼姑面前:“你说的话,我很喜欢听。”
语毕便拉着林墨染举步离开了。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那个卖扇子的师傅那里,林墨染一见,老人还在那里,还在等着她。
林墨染赶紧上前,“老头,你让我去城西,去求姻缘,我求了,这下扇子能给我了吧。”林墨染盯着老人手中的扇子。
老人穿过林墨染看向她身后的那个男人,高大挺拔,又瞧了一眼林墨染,兀自笑了起来:“好好好,这把扇子是你的了。”
林墨染一听,高兴的甚至忘了女子的礼仪,一把抱住老人:“老头,今天我可得好好谢谢你,这么大的礼,我怎么说也得意思意思,是不?”
“你既是这有缘人,我便不考虑有什么报酬,一切随缘。”老人缓缓站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吕逸枫一眼,幽幽的开了口:“是你的,即是你的,不是你的,也莫要执念。”说完大步就要离开。
林墨染却先一步叫住了他“既然有缘,老先生何不留下姓名再走?”
总觉得这个老者眉宇间透露着不凡的气质,似乎并不是一个做扇子的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