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常志远还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还以为是高利贷的人。
  “你就是那个女人的哥哥?”男人坐在暗处的真皮沙发里,漫不经心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却又让人觉得有压迫感。
  他一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谁?”
  男人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半晌之后才淡淡答道:“我是‘夜魅’老板!”
  “你把我妹妹怎么了?”他一听到“夜魅”两个字,立即赤红了眼,想要挣脱押着自己的两个男人冲上去,却根本挣不开。
  “夜魅”是什么地方,恐怕没人不知道,女人一旦到了那种地方……他摇着头,不敢再想下去了。
  “呵!”男人冷笑一声。
  男人的态度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在外面躲藏的这些日子,天天祈祷那些人抓不到常青青,因为她是那么诡计多端,他相信她能逃脱。
  他也想过她可能被他们抓到,他知道那些人的手段,每每想到他的妹妹可能遭遇些什么,他心里就难受得要命,但是又没胆儿回去。
  这些天,他的良心一直在受着煎熬,如果这些人没来抓他,他恐怕也忍受不了几天了,太担心母亲和妹妹,怕她们会因为自己的逃跑遭遇不测,更怕铸成大错无法弥补。
  他这时候才真正开始醒悟,他因为一次意外,因为婚姻失败,就意志消沉甚至染上了赌瘾,他是希望能通过赌博暴富,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但是一入赌场深似海,等他想出来的时候,已是泥足深陷,由不得自己了。
  “我妹妹在哪儿?”他目眦欲裂,紧紧地盯着暗影里好整以暇的男人,几度差点儿挣脱左右两个男人的束缚,“欠钱的是我,你们放了她!放了她!”
  “你拿什么还?”男人根本就没有因为他的激动而有所动容,依旧冷冰冰地问道。
  “你想让我怎么还?”他挣扎得累了,微微喘着气,双眼瞪得很大,拳头紧紧地捏在一起,“只要你们能放了我妹妹,你们要我怎样都可以!”
  男人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在暗影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毫不畏惧扶对上那双沉黑深眸。
  “你能去卖吗?”男人戏谑地笑道,“像昨天晚上你看到的那样?”
  他愣住了,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晚看到的画面,忍不住干呕起来。
  “怎么?做不到?那就没办法了!”男人无奈地耸耸肩。
  他竭力止住呕吐的感觉,想着妹妹因为他受的罪,又悲愤又自责,后悔高利贷追她的时候,他没有上前阻止。
  已经错了,难道还要再错下去吗?他从小护到大的妹妹,难道真的要为他的行为买单吗?难道他现在非但不能再护着她了,还要毁了她一生吗?
  悔恨自责的泪水涌上眼眶,他狠狠地憋回去。
  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一片坚定的神色,“我能做到!但是我要看到你们先放了我妹妹!”他讲了自己的条件。
  “哈哈哈哈!”男人听了却是一阵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随即惋惜地摇了摇头,“晚了!已经晚了!”
  “你说什么?”他心里一痛,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目光杀人一般,整个人也剧烈地挣扎起来,“老子跟你拼了!”
  他的妹妹,他珍爱呵护了那么多年的妹妹,最终还是毁在了自己手上吗?想着他毁了妹妹,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男人冷冷撂下一句话,站了起来,“如果你真的想救她,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
  他以为男人说的诚意是让他卖身,但是男人朝站在身后的人抬了抬手,那人便拿着几张纸走到了他面前。
  当时他心里是绝望的,他一个大男人,去做那种事,他恨不得自己去死。
  拿过他认为是“卖身契”的那几张纸,他觉得那纸是那么烫人。
  他并没有马上去看上面的内容,只是又冷又绝望地看着男人,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亲眼看着你放了我妹妹!”
  这是他的底线,他很了解这些高利贷者贪婪善变的本性,他不能在这里签了“卖身契”,回头这些人还不放过他妹妹。
  “你还是先看看你要做些什么吧!”男人朝他手上的纸努了努嘴,脸上神色莫辨。
  他低下头,随意扫了几眼,却立马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极端苛刻的条款。
  那些条款确实非常“苛刻”,比如让他每个月必须拉到多少客户,获得多少盈利,如果客户和盈利没有达到规定的目标,那就需要他妹妹来补偿。如果达到目标,达到一次就可以偷偷地去看他的妹妹和母亲一次,直到他达到这上面所有的目标,才能去见她们。
  只是,这不是他“卖身”要达到的目标,而是,经营建材生意!并且成本由男人出,他负责剩下的所有事情。只是有一条,他不能再去赌博了,要是发现他再赌,直接弄死他。他们既不会放了他妹妹,也不会再对她怎么样。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有些懵!高利贷的人竟然来劝赌徒不要再赌了,还拿钱给赌徒做生意,天下岂有这等好事儿?
  但是他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老眼昏花之后,才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暗影里的男人,“这……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男人口气极淡,尾音后却带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他仍旧不敢相信,这不会是他们耍他的手段吧?
  “如果不想干这个,那就去做昨晚你看到的那种吧!你自己选择!”男人有些不耐烦了。
  “我干!但是我怎么保证你们也能做到?”他不傻,知道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男人这相当于是在帮他了,他却不敢轻易相信他们,谁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更大的陷阱呢?
  “既然你不愿意相信,”男人彻底失去了耐性,对押着他的人冷冷道,“现在就送他去昨晚的房间接客!”
  “好,我相信!”他咬咬牙,脱口道。
  为了母亲和妹妹,为了赎罪,他不得不再“赌”一次,只是,此赌非彼赌。
  常志远讲完这一段,几个人都沉默下来。
  半晌,常青青才看向常志远,声音都有些颤抖,轻轻问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凌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