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混吃了好大的一个亏,捂着脸不敢见人,偏巧她回来时的模样被莫清枫瞧了去,只把他笑得险些背过气去,一直不住地拍手说是要给揍她的那人投贴拜谢。秦小混踹了她一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死活不再见人,独自在屋中生闷气,一直到晚上也不见有人喊自己吃饭心里的气越发大起来。她对着镜子照了照,那个大手印依然十分明显的呈现在脸上,一气之下挥拳将镜子打得凹了进去。“谁惹我们的秦爷了?”秦小混扭头见单戎骁端着一大碗鸡蛋进来,心里的气下去了大半,心想我就一张脸,也用不了那么多吧。她连忙捂住脸小声道:“你不好好休息找我来干嘛?莫不是也要看我笑话?”
“不敢。”单戎骁笑着将鸡蛋放下,虽然有些心疼,但也实在想知道到底她做了什么被人家打成这样,莫不是又出去调戏姑娘?但普通姑娘又怎会有这么大的手劲?犹豫了一下道:“今日旺财说你去库房了?”
“是啊。”秦小混有些做贼心虚,脸蛋红得比被尚善水扇了过后还厉害。妈蛋的,这旺财甚么都要说,不就是借点银子花花,他家又不缺这点钱。不知道他家庄主还在养病么,这点小事也要汇报!她只顾着自己心里不爽,完全不记得今日将旺财打晕的过程。
“额——”单戎骁还以为她会解释一下,她要多少钱他都会愿意给她,但旺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自己告状,总要管一管。这个丫头总是如此不寻常,有门非要走窗户,明知自己一定会给她钱还非要去抢。“呃——小混,以后用钱就说一声,旺财年纪大了,经不起你打。”
秦小混更加来气了,不过是弹了两个脑喯儿而已,至于吗?“知道了。”她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这下可好,她成了白眼狼,住人家吃人家,还要偷人家的钱,打伤家丁、携款私逃。
单戎骁看她那样险些笑出来,强忍着不动声色指了指桌上的鸡蛋,转身便要走。到了门口才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犹豫着轻声道:“小混,那个,那个,簪子,给我吧——”
秦小混心头的火被这一句莫名点着,他知道了!他果然是知道了!他原来什么都知道!只有她像一个傻子般的为他穿上死鬼的衣服,为他打扮成死鬼的模样。她还以为自己是功臣,还以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原来人家根本就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是为了配合她拙略的演技而演一出戏。她本以为单戎骁是观众,却原来自己才是那个看戏的傻子。
韩敬旋,他的眼里心上永远都只有韩敬旋,那她还在这里讨什么嫌呢?她愤怒地掏出怀中剩下的钱,一把把扔出去,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这是因为她哭的第二次,她抹了一把眼泪,大声喊着:“给你,给你,全都给你!我知道自己讨人嫌,我这就走!”她哭着将怀中用绢帛裹好的簪子顺势扔了出去。
单戎骁被她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惹得她如此,失态的秦小混是他第一次看见。
翡翠属于硬玉,但被她这种力道扔出去,砸向对面的墙必定粉身碎骨,再无法完整,就如他和韩敬旋之间。
看着簪子在空中划出的弧线,秦小混捂住了嘴,有丝后悔。
单戎骁足尖点地,旋身冲向墙边,以他的轻身功夫其实是比不上尚善水的,甚至连秦小混和来福也比不上的,这一刻他将劲道发挥到极致,其中的力度技巧算计也精准到极致,身体呈现不可思议的灵敏状态,在短短距离之内没有借助助跑的身子去势却几乎与地面平行,这种状态秦小混这一生都没有发挥过。右臂迅捷无比在空中一抄,那本来有限的长度似乎在一瞬间变长了一般将玉簪稳稳接在手里。
轻功本就不是完全靠腿部力量,需要发动全身的力量与技能,在簪子到手的一刹那他整个人靠在了墙上,伤口崩裂,右胸渗出的鲜血染透了前襟。眼前的鲜红使秦小混不能睁开眼看清楚面前的一切事物,一双眼睛烫起来,烫得她目不能视,那个人在她眼中一点一点变得模糊。“对不起。”她低低地说了一句,心中反复地问着自己,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留在这做什么?给秦小混送饭的莫清枫被眼前的景象弄得迷糊了,秦小混急忙地低下头,不敢去看莫清枫,更不敢被莫清枫看到她的样子,这一生似乎从未有过的狼狈使她再也无法呆着这里,她使劲低头,低的脖子开始发酸,紧紧盯住脚尖冲出去。莫清枫更加迷糊起来,那个混蛋,刚刚好像在哭?“别让她出庄,赶紧追回来!”单戎骁看着还在发愣的莫清枫吼道。
莫清枫心中最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直不会违逆哥哥的他第一时间追了出去,秦小混的轻功他是知道的,而且就算追上了估计也要有一番争斗,他可不想和这死丫头动手。自己必定会手下留情,但这死丫头可不会,伤了自己不值得。他只好在见了墙就要翻的秦小混身后大声喊着:“死人!你他娘的忘了自己的任务了?你要是死在外面可没有徒弟还是儿子的给你报仇!”秦小混的事其实整个龙剑山庄也就只有他们兄弟两和来福知道,他不想旁人听了去,只好旁敲侧击。本已经站在墙头的秦小混闻言果然老老实实地又跳了下来,此时眼泪已经风干了,也就没有什么好不能面对的,看着若有所思的莫清枫轻声道:“我,我饿了,我要去吃饭,明天见。”
“喂,你站住。你和我哥——到底怎么回事?你真的红杏出墙喜欢我哥了?”莫清枫实在憋不住,对于这件事他十分介意,非常介意。
“莫清枫!我和你又没有关系,你凭什么说我红杏出墙?”秦小混讨厌“莫清枫未婚妻”这个称谓,不管她喜欢谁,都讨厌这种被拴住的感觉。
“如果你是一时鬼迷心窍就罢了,如果你是真心喜欢——”莫清枫绕着她的身子,在背后搂住她,伏在耳边小声道:“我是不会成全你们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也不需要使这种欲擒故纵的手段,我一定不遗余力从中破坏。”说罢使劲一把将她推到墙边上,立时传来秦小混后背砸在砖石上的声音,莫清枫硬着心浑似听不见,立眉道:“我警告你,以后不准伤害我哥。”说罢冷哼了一声背起双手向单戎骁房门走去,临进门回头看着还愣在墙边的秦小混道:“赶紧给我滚回去吃饭,养足了精神和我再去塔里勘察勘察。”
秦小混紧咬住嘴唇,这次反倒没有在心里将莫清枫十八代祖宗骂遍,只暗暗琢磨着个死小子干嘛这么介意自己的感情问题。她对男女之事虽然不精通但却不是傻子,莫不是这个死小子喜欢自己?这个可能性被她立马否掉。还是——喜欢他哥?想想他俩也不是亲兄弟,莫清枫有时候表现得过于依赖他那个哥哥,原来如此!这一可能另秦小混浑身汗毛倒竖,一阵鸡皮疙瘩。那么,好吧,你不会成全我,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你!她捂着脸跑进厨房热了一碗粥,吸溜吸溜地吃着,牙花上的血依旧稀稀拉拉的流着,和着稀饭一起温温热热的流进咽喉,刚刚如此丢人的事被她强行压住不再去想。这日发生的许多事情以及一时的冲动幸好没有扰乱她的头脑与心性,虽然自富贵山庄回来她的心情就一直郁郁。本以为事情有了线索能将师父嘱咐的人寻回,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可尚善水既然是女人这里面便一定有什么差漏,以她的判断尚善水并没有撒谎,那么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她这人平日叽叽喳喳,性子懒散,但是一旦答应了的事便会不顾一切做到,否则也不会一直潜伏在龙剑山庄等待机会。当日莫清枫建议去考科举混迹官场,将她自无措中唤醒,这一提议对她有如醍醐灌顶。她自小所受的熏染无不教她如何钻营权谋、苦心孤诣,但偏巧她这人天性一切随缘,也因此才能在龙剑山庄呆这么久而不动声色。那日夜里她一时冲动去法场收尸险些丧命,而这一不冷静的举动也已令丰绩寝食难安,一日不除如鲠在喉,这段时间她若忍不住出去莽撞复仇定然被擒无疑。
对于个人感情的问题虽然也有苦恼也有困扰,但毕竟冲动只有那么一瞬。她站起身来到水盆边,平静的水面上映出的是一张脏兮兮的脸以及蓬乱的头发,她伸手将水拨乱,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肮脏的脸蛋。慢慢的等到水面再次平静,即使洗干净了也仍然是如此平凡的一张脸,平凡到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她撩起袖子把脸擦干,莫清枫要她去塔里再次勘察,也正和她意。既然那朵白莲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那么她一定会帮他拔出来,只当补偿。
然而他们去的时候塔楼早已被烧的只剩了个黑漆漆的外壳,空荡荡的立在原地,在暗淡的夜里看来更像是一幢鬼屋。楼里的内部结构早已被破坏,二人转了一圈怕会倒塌便急急出来,期间没有说起任何一句关于感情方面的话,彼此都默契的把早先发生的事偷偷掩藏好,彼此都不愿再提。
秦小混本不愿再与之前的兄弟有瓜葛,但还是找了楚老九打听,这才知道陈玉郎与木莲花并未回自己的大本营。听说李子龙不遗余力地刺杀报仇,而龙剑山庄的人也不断探查木莲花的下落,原来这几天他也并未闲着。穷追猛打之下陈玉郎与木莲花早已不知踪影。现在的陈家帮群龙无首,完全一盘散沙。刘爷迅速吞并了其一部分地盘与人马,秦小混嘱咐楚老九转告刘爷切莫赶尽杀绝,楚老九虽然诧异,但秦小混的命令他只照做,并不多问。
这次的事也就暂时告一段落,年后要考试,秦小混却无心读书。目标越近她心中越烦躁,心事也越来越多,加上年底下人心浮躁,她倒是改了叽叽喳喳的作风。只有莫清枫每日不是练练射箭,就是骑着步云出去奔驰,偶尔还会举举石锁。秦小混改了以往那没溜儿劲,时不时坐在梅园发呆,偶尔在地上写一首诗,来福便偷偷默下了存好。秦小混每每见他神出鬼没出现并不多问,异常的安静,绝口不提任何报仇或者感情方面的事,安静得让人很不适应。尤其是每每见到单戎骁总是安静走开,弄的来福也时不时长吁短叹。
终于到了大年三十,秦小混与莫清枫却突然表现得无比狂热,两人没命地喝了酒后又争着放爆竹。单戎骁见秦小混没有睡觉的意思,自己说声困了便回了房间,于是,又轮到了来福和旺财两个人轮流唉声叹气。
莫清枫白了众人一眼,跑到院子里继续举石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