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为莫清枫安排在外殿名叫太平殿,平时如果有大臣办公太晚也会在这里留宿。被褥都换了新的,房间里放了火盆,连香炉里都点上了香。
莫清枫就算再不喜欢皇宫,也不得不承认皇宫里的一切设施都令他咋舌,真如老袒进城,像这种给臣子临时休息的地方都可以做到尽善尽美。用过晚膳之后,许是这一天太过折腾,莫清枫很快便和衣在床上睡过去。
睡到半夜的时候莫清枫莫名惊醒,脑子昏昏沉沉的总觉得刚刚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可又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这种情况很反常,作为习武之人,就算睡梦中也应该是非常警醒,尤其是在这个并不安全的皇宫内。
莫清枫不敢再睡,起身推开了窗户,深夜冰冷的空气灌进房间里,驱散了氤氲的香气,让莫清枫的头脑为之一振。出了院子里纵身一跃上了屋顶,放眼望去整个皇宫万籁俱寂,只有巡逻的守卫手中挑着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今天是月初,月色昏暗,莫清枫索性在房顶上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打坐练功。这里毕竟是皇宫,还是一切小心为上。
御书房里,南宫恺然手里握着半块玉佩,玉佩上一只凰逢迎而上,想必另外半块玉佩上应该是凤的形状。
“陈登以为,那莫清枫和阮娘,长得像是不像?”南宫恺然靠在龙椅里,一手托着腮,一手摩挲着手里的半块玉佩,眼睛看着的,却是案上铺开的一副画卷。画卷中的女子面目清雅,手中持着一卷书,读得正是入神,技艺如此之高能把画像划得令人神往必不是平常的宫廷画师。
被唤作陈登的正是南宫恺然身边近前的太监总管,陈公公从南宫恺然尚幼小时就跟在他身边伺候,一直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南宫恺然这座下的皇位和当年陈登他们那些年的运作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因此深得南宫恺然的信赖。
“老奴虽然老眼昏花,可还是看得出,那位莫公子的样貌,确实有七八分当年阮娘子的影子。陛下当真丹青妙笔,莫公子如今若换上女装,真和此画是一个模子呢。”
“阮娘当年嫁的就是姓莫的。”南宫恺然语气略有些阴沉,十几年前,南宫恺然亲自下的命令,令那位当年战功赫赫的莫将军去镇守西南疆域,谁叫他娶得娇妻却又不好好珍惜,三妻四妾娶进门来,害得阮娘伤心欲绝,写下和离书离家而去。而南宫恺然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便一纸圣旨将莫将军派遣去西南,那地方气候潮湿,各种蚊虫植物滋生,北地人去了很难适应。而那姓莫的可是地地道道的北地人,听说去了才一年就把好好一个大将军,折腾的就剩了一把皮包骨。
“陛下是怀疑,莫公子是阮小姐的孩儿?”陈公公吃惊的问,“可当年阮小姐写下和离书之时,与莫将军并未育有孩儿——”
“她离开之前虽然没有产下麟儿,可却未见得当时她腹中无子啊。”南宫恺然思索道,“否则,却如何解释那莫清枫与阮娘生得如此相似,偏偏却又姓莫?而且年纪也和阮娘离去的时间吻合,若说是巧合,可也太巧。”
“这倒是好办,各举子的身家都有记录,老奴去查访便知。”
“不用了,既然当年皇娘不想朕娶阮娘,还是不要逆着皇娘的意思吧!”南宫恺然一副孝子状,可陈公公跟了他这许多年,却很清楚的明白这位风流天子不过是觉得十几年过去,阮小姐肯定年老色衰,早没甚兴趣了。而当年把莫将军调去西南的举动,也不过就是头脑一热一时愤慨罢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陈公公心里有个隐约的念头,却不敢先皇帝一步说出来,揣测君心不能做的太明白。
“既然是阮娘的孩儿,朕自然要好好照顾。”南宫恺然脸上浮着一抹笑意,却带着掠夺和侵占。
阮娘当年他得不到,如今得到阮娘的孩子,也是一样!
五更天的时候,大臣们已经在偏殿汇齐了,照往日的规律这时候就应该击鼓进殿的。可不知为什么今天上朝的时间比往日推迟了许多,而且不光是皇上没来,连待考的莫清枫也是不知去向。
此时的莫清枫却是有口难言,御膳房送了早膳上来,可他平素却是没有那么早就吃早膳的习惯,因此没吃几口。谁知皇帝会跑到这太平殿来,看他没吃早膳便大发雷霆,吩咐御膳房做了一百样小点上来,把御膳房吓了个人仰马翻。等到莫清枫好不容易摆脱了皇帝赶到偏殿的时候已经完了时辰。
“清枫去了哪里,却是这时候才来?”明潇远看大家都只是指指点点着莫清枫,却没人愿意上前攀谈,不齿的一笑,主动上前与莫清枫说话。
“师兄,皇帝真难懂,我好后怕入朝。”莫清枫懊恼地道,他一个刚刚考入武进士的学子,何德何能能让皇帝青眼有加,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些什么别的企图。
“所谓伴君如伴虎,就是这样了。对待陛下,清枫的态度还需要恭谨些,小心总不会错。”明潇见他懊悔烦闷又带着撒娇的模样心中好笑,能让他说个怕字,也是蛮有趣的,也不知这圣上对他做了甚么?
“我知道了,师兄。”莫清枫见明潇远不顾旁人眼光愿意与莫清枫搭话这一小小举动却令莫清枫心中丝丝感动,念起了往日的情谊。
两人没说几句话,通知上朝的鼓敲响了,群臣整肃衣冠依次排队上殿,莫清枫目前尚无官职品级,便排在最后。
今天上朝南宫恺然有言在先,先处理莫清枫昨日未完的考试事宜,其他一切等闲事情都要推后,此言一出不由让阶下官员有些反感,虽然今天确实没甚国家大事要讨论,可小小一个进士却得皇上如此重视,总让人有些反感。
莫清枫无奈地跟着皇上进御花园,屁股后面还跟着大批群臣,总觉得自己好像戏台上唱戏的戏子,下面人点一出什么戏自己就得老实唱,实在让人不爽。
“清枫既然擅长诗酒茶,我这里分别有诗酒花茶各一种,清枫能判断一下出自谁家之手么?”南宫恺然拍拍手,几名小太监手上捧着托盘鱼贯而入,都是金丝楠木制成的托盘,上方盖着一方精美丝绣的帕子。
莫清枫掀起第一方帕子,帕子下面盖住的是酒杯一盏,里面并没有酒,旁边一个小太监端过一酒壶,往杯里注入酒,酒香先是淡淡的,跟着越来越浓。
“莫公子请品尝。”小太监似乎只有十二三岁,即使被阉割声音也不像其他太监公鸭嗓子似的尖锐,而是很清润的声音,很好听。
莫清枫对这个还是半大孩子的小太监笑了笑,“有劳你了。”说罢伸手端过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浓烈的酒气入喉,瞬间呛得他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好、好烈的酒!”莫清枫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忙用汗巾子按着眼角,好半天才缓过神。
“如何,清枫品得出来么?”南宫恺然在一边问。
莫清枫正想回答是烧酒,却一眼瞅着方才给他斟酒的那小太监偷偷丢了个眼色给他,莫清枫迟疑地将最后一点酒倒进嘴巴里,顺势闻了闻杯子的气味,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