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晖这手绝活平日里都是右手使刀,一击之后再回来的时候都是自左向右再返回。这一次令狐桔梗就站在右边,如此必定也要将她伤到,再要提醒她也压根来不及。这一瞬心思百转,再无他法,只能反其道而行之,碰一碰运气。他这一刀势如破竹,马腿齐齐砍断之际甚至还未听到马的嘶叫。这一刀自右砍出,旋左而回,而就在一击之后的一刹那旁边的一名副将一刀砍向牛筋。厉晖速度何其之快,电光火时的瞬间,那名副将刀尖只砍中了长刀的护手,两器相碰,铮鸣而响。
厉晖每次出刀都是算好了力度和角度,被那副将一砍,破了准头,刀再也不可能回到手中。如此强劲的回势飞向旁处搞不好将自己带翻,若是砍中自己更不堪设想,当机立断解下牛筋,任其飞走。
那校尉落地之后反应竟是异常之快,双手撑地,两腿一绞迅速站起。令狐桔梗再次感受着恍若再世为人之感,竖起双萧还要挥舞。那校尉哇啦哇啦喊了几句,后面的副将带领人马迅速朝厉晖围过去,那校尉看着令狐桔梗不断挥舞着双臂却又不敢上前,狞笑了一番才开始一步一步浑似猫戏老鼠一般走向她。厉晖此时丢了兵器,看了一眼那校尉眼中流露出的光彩,同样都是男人岂有不明之理,但自己身陷重围,已是力有不逮,况且内心深处真把这个女人烦死,竟也会想着某些邪恶的念头。令狐桔梗的即将遇难并不能乱他的心思,他快速劈手斩下最前面攻上来的一名士兵手中武器与众人战在一起。
那人离自己越近,令狐桔梗的心跳得便越快,她甚至可以听到心脏快要跳出胸膛的蓬勃有力之声。
令狐桔梗多年后依稀记得,那一天她满心以为自己也就如此冤枉地被人杀了或是被糟蹋,而那个后来在战场上宛如天神的少年当真就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出现了。她小得时候就知道自己有那么一个未婚的夫婿,出在书香门第,一表人才。可她心中总是想着,有一天她的意中人会身穿一身白衫,手握长剑,从天而降,解救她与水火之中。这个人今天就如她每次做梦一样的出现了,而她,最终的归宿却始终不是他。
一枚铁莲子不偏不倚打在了那名校尉将要砍在自己手臂的大刀之上,随即一声断喝:“屏住呼吸!”
令狐桔梗身为医者,对医药方面极度敏感,也不管对方话中何意连忙照做。接着,莫清枫双手插入袖中向着空中一甩,两把黑色药粉顺着风向飘洒了过来,厉晖并不知他是何意,待到反应过来,那药粉也跟着过来了,弹指的功夫,他与班沙克士兵一样,满身无力,瘫软在沙砾之上。而那校尉虽离得稍远,也吸入了不少,但他意志力竟超越常人,双膝跪倒在地,刀尖点在地上却还是强撑着要起身。莫清枫足尖点地施展轻身功夫跑过去后抽出腰中软剑,令狐桔梗刚要大喊着杀了他,又想起毒粉并未散尽,急忙再次用手捏住鼻子。那校尉眼见着软剑马上便要刺入自己喉中,却丝毫未显任何惧怕之色,反而嘿嘿一笑,满脸豪气,左手撑起眼皮,强行不让自己倒下。莫清枫本不是个会用暗器、毒药的人,临行时秦小混强迫给他藏在身上,不许他取下来。今日虽是为了救人,但第一次做这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是隐隐觉得双颊烧得通红通红。他本心中有愧,又见这人如此强硬,终又收回了软剑,牵住令狐桔梗的手,拉到自己的飞云跟前。才又返回去背起厉晖,招呼了令狐桔梗一起,将他放到了马背之上。又极度心疼地抚摸自己的马背,无奈对令狐桔梗道:“你也上去吧。”
他素知自己一向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如此将心爱之马让给她坐完全是考虑到自己的轻功尚算可以,若是换做尚善水,他很有可能会毫不犹豫自己骑马,绝尘而去。
令狐桔梗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莫清枫会来救自己,她每次在莫清枫等人有难之际伸出援手一是要锻炼医术顺便赚钱来享受,二则也是答应过师姐。而这次莫清枫犯险来如此危险的地方搭救自己与厉晖才令她心中第一次颇为感动,一时冲动回头小声对莫清枫道:“这次谢谢你,我不会再要挟你了,放心吧。”
莫清枫哪里知道她的心思,还以为又给自己来了个以退为进,当即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会撮合你们的,不用天天惦记着。”说罢一拍飞云的屁股,马儿带着二人扬起一片沙尘不见了影子。
莫清枫倚在帐外,等令狐桔梗换好了衣服才进去,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也不知道怎么女儿家梳妆打扮就要那么长的时间!这时间都浪费在打扮上了也难怪功夫会那么差,瞧他家的小混,那洗脸刷牙的速度比自己还要快上三个等级,最主要的原因倒不是她的手有多么麻利,主要是那家伙——三天都想不起来要洗一次脸!偶尔洗一次也只是哗啦一把水在脸上一抹,有的时候半边脸还未阴湿。他想起秦小混,心中一阵悸动,这个小混蛋此时不知在做什么呢。令狐桔梗见他脸上莫名奇妙又是幸福又是羞涩,不由得烦躁地横他一眼,心想莫不是见自己美貌,令他起意了?当即轻声咳道:“你不用想太多了,我这辈子,只会中意将军的。”
莫清枫被她的话从回忆中拉回来,没细想她话中之一,不耐烦着回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都说了会撮合你们。但你好歹也正常一些,又爱闯祸武功又差。最关键的是,你以后再看见死人别老是闪现那么激动、兴奋的神采行不行?哪个男人受得了你?”说罢不由得愤愤想着自家小混蛋虽闯祸等级在她之上,但好歹武功高强、神机妙算。细想起来,自家媳妇处处都是优点,处处都比眼前这根野菜强,不禁开始为可怜的厉晖将来的生活默哀。
“好了好了,人家知道了。”令狐桔梗扭扭捏捏撅着嘴答应,随即又问:“他——可醒了?”
莫清枫颇为无奈,“没想到小混的蒙汗药那么管用,到现在还没醒呢。”
令狐桔梗白他一眼,“那可是顶顶有名的神仙倒,哪那么容易醒啊!”
“喂,别怪我不给机会,将军后背都快割烂了,好好照顾他,咱们军营可不能没有他。”莫清枫颇为担心,此次实在出师不利,先是自己托后腿,如今厉晖又被连累受伤。班沙克士兵既然就在附近游荡,可想而知对方的气焰有多么高了。
等到厉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本来兜头一盆凉水下去,神仙倒也照样醒,但莫清枫说什么不肯,总是心疼他私心想着多睡会还能多休息。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令狐桔梗不似以往那么冰冷,脸蛋红扑扑、巧笑倩兮。看得厉晖浑身一激灵,赶紧就要再闭上眼装睡。
“你醒啦?”令狐桔梗哪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抓起他的手。
厉晖被那只小玉手一抓,浑身寒毛倒竖,一把甩得远远的,用力大得直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男女授受不亲,你注意些。”
“干嘛那么假正经,真是的。”令狐桔梗越看他这样心里却越是欢喜,更加扭捏起来,整个身子水蛇一样歪歪扭扭。
厉晖实在懒得抬眼看她,这一睡不知过了多久,之前因为莫清枫已经耽搁过,此时绝不可再因自己耽搁,满心不耐烦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令狐桔梗赖在床边拿手轻拍他,“真是讨厌,刚醒就要人家出去?枉费人家一直照顾你呢!”
厉晖想着战事,心思深沉,迈下床来便向外面走去,“你不走,我走好了。”